❏▪▪ 你好,我叫大小姐 ▪▪❏ 從前有個領導人。 它是個初號機。 它叫做大小姐。 酒館的存在就是讓奔波一天的疲倦旅人有一宿的安眠,這一如往常的夜晚,不同以往的特別之處 就在於今夜的「領導人」竟然坐滿一席。 頭上綁著大大蝴蝶結,水藍的俏麗短髮;穿著紫色小禮服,頂著銀色皇冠;牛仔褲裝,手拿著不 放的小娃娃;黑色小披風配上惡魔小角搭配橘黑相間的長統襪;紅框的眼鏡下是波光粼粼的亮橙大眼。 五顏六色、嘰嘰喳喳,小巧的身影圍繞桌子一圈,她們的身前都擺著一瓶綠色藥水,有的喝了、有的 空了,她們發出小女孩的聲音,指指各自己的坐在另一角的冒險夥伴,時不時地抬手和他們招呼。 看到自家的領導人投射過來的閃爍大眼,他把酒瓶舉起搖晃示意,輕笑的用著唇語說著:「好好 玩吧。」 嘎-- 老舊的大門再度被推開,猶如小女生的她們引頸盼望,在大小不一的踏步聲中她們終於看見踏入 門內中最小的腳丫子便熱絡地對自己的「同伴」打招呼,小腳丫有點怯膽的往後退,她們的呼喚聲停 了下來,靜靜的看著金髮女子蹲下身子和她靜聲巧語,最後在身後夥伴數抹的微笑之下,腳丫子慢慢 的朝桌席上的同伴們靠近-- 領導人。 冒險隊的最前端,負責指向方位以及確認路線,它們的出現一度汰換了地圖、指南針甚至輪盤, 它們並非人,創造出的目的是為了方便冒險者,最初的它們並不會說話,只是有個小女孩面貌的單純 的機器人偶。 獲得它們的方式有三種,第一種是向自家公會申請隊伍獲得,但結束冒險必須歸還;第二種是在 特別競賽中的獎品,比賽項目多到氾濫取之容易;最後的第三種,是在荒郊野外撿取。 初型號的領導人--大小姐--它的第一代夥伴為命它的名,意思是指『消耗隊伍財力又難以溝 通和伺候』的貶稱。領導人需要能量,當能量耗盡它們會陷入長眠,在睡夢中慢慢回復能量而這時隊 伍也只好中斷行進,它們的能量瓶--最初階的『精靈之藥』的價位等同於一人正餐的一半,但這也 只是一時,等少許的能量再度殆盡,隊伍的步調也只有停下的份。 不是沒人想買精靈之藥以外的高階藥水,但除了特定的強大公會外許多人都禁不起這筆龐大的開 銷,等級低的地圖即使等待領導人回復步調也不慢,隨著等級和地形越攀越高時領導人的速度跟不上 他們的進度卻只會變成一種討厭的負擔。 到這裡,大家都想清了,他們去商城購買地圖添加貨物,紙張的感覺讓人懷念,思緒甦醒的方向 感在紙上畫線,交頭接耳的討論傳沒有進入領導人的睡眠中,看了一眼領導人的熟睡的身子,他們轉 身離開背影是如此的乾脆俐落,讓張眼的它無法忘卻。 他們離開了。它想著。 初型號的領導人沒有太多的思考能力,內檔不大的訊息體和運轉不快的核心無法讓它理解他們的 作為。 他們走了,沒帶上自己,是它指錯路了嗎? 它起不了身,雙腿像好似故障了動不了,它覺得痛痛的,卻指不出痛處,綠色的眸子沾上早晨的 霧水,他們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越來越……它看不到了,滿滿的霧水匯集一起,像是塞了 好多的東西,等到承受不住重量冰冷的從它的低垂的臉墜落。 「最新款的第八代!」「改善性能的第七代!」「五代!快點叫我姊姊!」「跩什麼我四點五啦!」 「我輩份小但性能比你們好!」「哼哼哼……我家工程師你們絕對比不起!」「有什麼好比的,我家 可是有美腰美臀美胸,忌妒死妳們!」「跩屁啊踹共啦!」「妳以為只有妳家有啊!我家可是連男的 都有巨乳!」「什麼我家唯一的獸耳娘連胸都沒--」…… 哇啊……瞬間接受過量的訊息讓她腦子受頓,眼睛晃亮亮的一片有點暈,混亂間她聽到問號句似 乎是針對自己,她甩甩頭,接收的問句便清楚的進入她的耳內:「妳是哪一代的?」 我是…… 許多好奇的眼睛打探過來,晶亮的純粹,她壓壓自己的嘴,提起微笑。 「我是初號機。」 『XC58年雨月12號下午六點五十七分三十五秒--入隊確認。』 『我是初號機,型號A00135,於XC54年芽穫月1號製造;XC56年葡萄月25號裝 設二點五代語音系統以及報時系統【現在時間為:XC58年雨月12號下午六點五十七分五十秒】 ;XC58年霜月4號右眼探測儀停止運轉,左臂故障無法抬舉,記憶體KCU板晶受損,其餘內鍵 正常運作。』 『妳是在那裡脫隊的?』 『第一次記錄:XC54年果實月27號,時間為清晨四點三十七分五十秒於雷恩高原,第二次 紀錄:XC57年雪月17號,時間為晚間八點五十一分二十三秒於妖蛆的巢穴。』 『這麼說妳已經流浪一年了?』 『正確時間是一年又二十五天一小時五十三分五十八秒。』 『……拆掉報時系統誰有爭議的?』 『沒有。』 『還請魔技師大大快點動手。』 『哈哈。』 精靈的魔技師、半魔族的咒劍士、人族的前傭兵長、龍族的魔將軍,還有……在躲避回收隊追捕 的初型號領導者。 他們是四個波動的水平面,為了尋找遠方的某人在巧合當中形成隊伍,波動著波動著,手掌翻開 樹葉找到了躲在樹洞裡的機器人偶。 那名淡藍髮的魔技師修好它的手臂,修繕完畢的記憶版甚至升級加強容量,灰色停擺的右眼的換 成魔技師自製的顯示器,那是藍色的眼瞳,除了探路還有分析路況、測量地平面高低等等,精巧細緻 就如同市面上高價販售的人偶眼晴一般,自信之作的魔技師大方地接受隊友熱絡的拍手。 『沒有說藍色不好啦,但是魔技師大大妳就沒有綠色的眼睛嗎?兩眼顏色不一樣感覺怪怪的。』 『異色瞳的萌點就跟你的單眼一樣,別跟我說你不懂這之間的感動。』 『魔技師大大我真的搞不懂妳的想法啊……』 而它,眨眨自己的雙眼,漆黑中再度看到了藍色的天空。 『路徑確認,三小時後到達目的地。』 『麻煩妳了。』 那位龍族的魔將軍人對他微笑,騰出的左手,順著它的黯淡的金髮小心撫下。 『小小姐,方便為我這老人扶路嗎?』 『老爺子你少騙人了,上次PK是誰把我給打趴的?』 『艾依。』 『好好不頂撞長輩,滅世大大拜託你別看我了看著我心發寒……』 它看著龍族的長者,看著他對自己伸出的那只龍鱗皮膚的手,紮起的銀色頭髮喚起它她黑盒中的 數段畫面。 --妳好,我叫布列依斯。 在第二次結隊中它跟著撿起它的「那人」走到最後,機近同樣的溫柔,好似相樣的白銀,大大的 紅色背影曾是避雨的地方,更是它安心的所在。 它在二隊體會到第一隊不曾有過的感覺--或許是部分零件升級造成的不適應,它覺得某的地方 熱熱的--起初它只會呆愣地接受他們給予自己的微笑,它是初號機並沒有靈敏的臉部面板,所以它 試著學習,用小小的雙手提起嘴角--像笑著般對著他們回應自己的心情。 它期望能跟著他們走到最後,真的,它如願以償,看著一個又一個的夥伴回到家鄉,一個又一個 的減少,一個又一個的歡喜結局,他們找到了想念的人、回到了原本的家。 那它呢? 或許「那人」有問過它的意願又或許沒問,當時記憶體就時好時壞。 但它不會忘記「那人」說的最後一句話。 --去妳想去的地方吧。 綠色的眼瞳盡是滿是暖橘的倒影,紅色的背影被落日融合,他這次沒有轉身再也不會,直直地走 進橘色的地平線,飄盪的銀髮像是透亮的蜘蛛絲在空氣中閃爍著,黑色的影子越拉越長,但紅色的背 影模糊了,可惜閃爍的銀髮消失了,隱約的,在落日消逝,如同隙縫的黃光照耀所見的最後,她看到 兩個小小的人影靠在一起,小小的嘴唇動著,是想說話嗎?但吐不出的話語被痛感摀住隨著能量耗盡 漸漸地…‥ 它顫顫的伸長手--伴隨著眼眶中厚重的霧氣靜悄的跟著降幕的夜晚滑落,一同陷入深沉的黑暗。 它伸長左手蓋住看似冰冷的龍麟手心,意外的,透過手心傳來的濃濃暖意使它抬起頭對上一直微 笑的龍族長者。 『小小姐有名字嗎?』 『有。大小姐。』 『大小姐?呵呵很適合妳。需要人保護、對任何人都卻不能少,讓人細心呵護的存在。』 --很適合妳。 它聽過同樣的話,兩股聲音的重疊,漾起的水波相互交織,一絲一弦的共鳴,親和的語調如同重 低音迴盪的響徹耳膜,昏昏地沉在其中,無法言語、無法理解。 …啊--? 它抹抹臉,濕熱的液體沾抹上頭。討厭的霧氣又覆蓋它的眼睛,形成四條小溪往它臉下墜,它不 明白為什麼老是這樣,它聽「那人」說過,這個叫做眼淚,通常在難過的時候出現,那它現在是在難 過嗎?但它並沒有覺得「痛痛的」,又是為什麼? 它思索不及,龍族長者也慌亂不及,注意到的大眾更是稱奇不及,它和他們成隊的第一天在各種 的不及和眼淚下奇怪收尾。 接下來的日子,它與他們熟識,它和他們歡笑,它努力記住牽手的觸感,它熟記和人接觸的溫度 ,它算過名字被叫喚的次數,它也開始計算,與他們分開的時間。 因為它知道,旅行都會有結束的時候,而它也開始感到疼痛,直到-- 「之後大家就跟之前我待的『家』一樣,一個又一個的道別了,不再見面。」 語畢。 下秒,身為領導人的大家似乎要強調自我性能良好,源源不斷的大水滴一波一波的從眼窩中快速 滑下,新型號的更是直噴水柱,看他們哭哭啼啼的樣子,圍觀的眾人不禁令好奇她們是不是把至今喝 過的藥水一口氣全噴了出來。 「為什麼?!」「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嗚!大大不是說好要『嘿皮恩迪』的嘛?!」「退錢 退藥水嗚哇哇哇--」「…還我…嗚、的期待啦……」「人家要快樂大結局…嚶嚶嚶嚶~~」「…我 、我、我--嗚哇啊啊啊咿咿--」 此時跟眾人觀看奇景的店長正認真的考慮,是要員工拖地板還是叫領導人的夥伴拖地板,牠可不 想讓地板被不明的液體給泡爛。 「但是啊……」 她再度開口,哭泣聲像是被止住的水龍頭,無數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她。 「也因為這樣我才會有新的家。」 --我已經很滿足了,所以……該回家了。 --…… --妳呢?之後要去哪裡? --…我……不知道。 --妳還想繼續旅行嗎? --……想。 --那妳就……先跟我回去吧,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旅程結束了,剩下它和那名龍族長者,它跟著他回到他所屬的眷族,龍族的氣魄如同大浪差點沒 壓壞它的機體,眾人低下的頭、在他們的眼下,它跟著龍族國主進入宮殿走上階梯。 他們大小不一的腳步聲、毫無節奏可言的步伐在一扇大門前畫下休止符。 在門內,是兩名女性。 『我跟鄰國說起妳的事,他們非常歡迎擁有經驗的領導人擔任嚮導。』國主對它眨眨眼,『跟妳 介紹,艾妲、佛羅倫斯,她們兩位都是很厲害的機械師,對機械的了解足夠調整妳的狀況。』 國主牽著它的手走到機械師們面前,蹲低身子與它對話:『雖然還有兩位沒有到場,但時間多的 事,因為現在……』 『只需要妳的意願。』金髮機械師笑道,在旁的另一位機械師則搭著她的肩,短髮的她露出爽朗 的笑容,『我們很歡迎可愛的小小姐加入隊伍,因為我可不想讓那討厭的傢伙打壞冒險的興致……』 還有很多話它沒聽進去,霧濛濛的一片再度令它思考不及,包含著水氣和更多的東西在他們說著 最後一句和自己的點頭之下深入地面濺起漣漪。 --去妳想去的地方吧。 「所以說我現在很快樂。」 保證的語氣、輕快的語調,她兩手勾著大大的微笑,藍綠的異色瞳閃爍光彩,在她說出這句話後 便向同伴們揮著手道別跟著夥伴消失在樓梯處。 呆呆看著她離去的領導人們,轉頭看向自己的夥伴,那股莫名延伸的暖意迫使她們紛紛撲向自己 正在喝酒聊天的夥伴,那些噴出的麥芽酒和驚愕的表情,在領導人的笑臉下又讓他們變得十分困窘, 但也只是一下子,他們輕拍身上的領導人,用自我一貫的語氣問著:「又怎麼啦?」 --測試語音。妳好,我叫布列依斯。 --你好。 --嗯?妳沒有名字嗎? --有。大小姐。 --大小姐? --大小姐。 他輕輕笑了幾聲。 --很適合妳。 它任由他揉著頭髮,溫暖的、柔軟的,它看著蹲下來的他。 --需要細心照顧,無法放下不管,出了點小問題當然也不能放任不管,妳很重要,對任何人都 不可或缺、對任何人都很重要,因為我們都需要妳……所以還要請妳多多指教,好嗎?小小的大小姐。 銀色、紫色、紅色,顏色互相充斥的映入眼簾,它的手被暖意包住,轉換下刻它看著大大的背影 ,被握緊的手它跟在他身後,小小的腳丫緊緊跟著,直到最後它還是跟著,即使分開,無法遺漏的大 片紅色背影如同發熱的溫度和觸摸時不同的感覺仍會永久記得。 --小小姐,方便為我這老人扶路嗎? 覆蓋龍麟上傳達至手心的溫度,許久不曾有過的感覺,湧現的淚水聽見他們的談話看見對自己的 擔憂,和煦的笑靨是暖風闖入心房,它緊緊捕捉,和他們一起走著,遙遙的旅途,走向冒險的終點, 一直害怕的分離,這一次卻是那麼的不同。 --他們非常歡迎擁有經驗的領導人擔任嚮導。 --只需要妳的意願。 --我們很歡迎可愛的小小姐加入隊伍。 它不會忘記。 永遠不會。 只要還在冒險的每一天,只要有人呼喚它名字的每一次,只要在和大家共處的分分秒秒,只要在 被解體前,只要它的記憶體一直存在……不,只要它的意念還在,這些東西它不可能會忘記。 它體會到,由滑下的淚水、由發熱的內心。 她明白了。 她是初號機。 她叫做大小姐。 她, 很幸福。
❏▪▪ 插曲 ▪▪❏ 酒館的早晨也必須是活力的開始,起床的領導人們離開正補充早飯的夥伴,一個又一個的跑去聚 集一塊、坐滿一席。 「那時啊,我原本想撲到他的背上嚇他一跳,結果他突然站了起來,把我撞開了,然後我和他就 被嚇到了,他著急地檢查我哪裡受傷,而我則是無法忘懷,那股觸感--實在是太有彈性了!」 「我原本是想牽他的手,結果當時颳起了好大的風把我吹倒一旁,我怕摔倒所以立馬當先地抓住 眼前能抓的東西。等我注意到時已經抱著他健壯的大腿跟,臉貼著他的臀部,內心大喊--怎麼會有 這麼美好的觸感!」 「嘖嘖,我之前也認為屁股是最舒服的地方,直到某天我半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某人的胸肌上 ,那股有力的溫度厚實的感覺,實在--舒服柔軟的想讓人狠狠要一口!」 「我懂!」 「同好啊!」 「我不高興……隊友沒屁股沒胸部該怎麼辦?」 「妳可以考慮躺肚子,耳邊還會傳出咕嚕嚕的聲音,很有趣!」 嘰嘰喳喳、小女孩亂叫…… 「打聽回來啦!…嗯?怎麼啦利恩,吃壞肚子?」 「不是……」 「噢。那她們在談什麼啊?」 「她們……你還是別知道的好,友情建議。」 「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