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星墜下之時 ▪▪❏ 鉑金色頭髮的少女推開有些破舊而又帶點韻味、吱啞作響的酒館小門。她膽怯地四處張望,與酒 館獨有的沉寂氣氛格格不入。她走到吧檯前,微微張嘴似乎想要說些甚麼,但又猶疑不決,直到酒館 的主人向她展露友善的微笑,C.C.才稍微自在了些。 酒館的主人是名男性。對方的澄色眸子飽含笑意,身穿一套和束起的長髮相襯的、褐色為主的服 裝。他的嘴角掛著微笑,但仍不減骨子裏的豪放和不覊,甚至還為他增添了一絲野性的味道。 「我有甚麼地方能為妳效勞嗎,可愛的小姐?」他如此說著,示意店裏的員工--幾頭半透明的 魔物―替C.C.拿著對於一個獨自旅行的女孩子來說顯得過於厚重的行李。C.C.顯然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她的臉頰泛紅,好不容易才說出了一句話:「我、我想借宿一晚……」 「好的,」男子從身後的櫃子裏拿出房間鑰匙交給C.C.,朝在旁候命的飛龍點了點頭,「請妳跟 著這隻精明的小傢伙吧。牠會很樂意替妳服務的。」 「那個,住宿費……」 「噢、小姐,別擔心,我相信妳一定能負擔得起的。」店主俏皮地眨了眨眼,這令他看上去比想 像中平易近人多了:「待妳安置好行李後,能請妳下來一趟嗎?」 C.C.不由分說的答應,她想,有甚麼能比聊天更易於打發漫長的夜晚呢? 在等候兩隻手忙腳亂的幼生烏波斯調酒期間,C.C.坐上高腳椅靜靜地觀察店裏的環境:昏暗的燈 光讓人放鬆、酒館角落的鋼琴也令它多了一分優雅,不同於其他煩囂嘈雜、有貿易商和其他職人互相 交換情報的酒館。 「我是店長梅爾基努。小姐,妳是自己一個人出來旅行的嗎?」店主拿著調好的酒放到C.C.面前 ,「這陣子風暴禁域好像又有星塵出現了,很危險的喔。」 「啊,不是的,我和同伴走散了,所以想等到明天才找他。」C.C.想了想,決定碰碰運氣,據她 所知酒館一直都是收集情報的好地方:「請問您知道星塵掉落的位置嗎?」 「妳是鍊金術師?這年頭也只有妳們還能對星塵窮追不捨了。」 梅爾基努搖搖頭表示幫不上忙,拿著煙管輕敲木頭桌子,和玻璃杯碰撞的聲音形成些許共鳴,時 而重合、時而雜亂無章,就像參差不齊的樂曲。C.C.拿起酒杯啜飲,但仍藏不住眼底漸漸浮現的失落。 自她和同伴離開生活多年的石牆村,來到充滿未知和危險、且陌生的風暴禁域已有很長一段時間,為 的就是所有鍊金術師和女巫都夢寐以求的鍊成材料――星塵。而利益至上的貿易商則認為,與其浪費 時間去找傳說中的、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物品,倒不如去多賺幾枚金幣;所以尋找星塵的人其實並不 多。傳說借由星星的力量能夠鍊成令人長生不老的藥,永恆的生命又有誰會不想要? C.C.付了一個銀幣作為酒錢,然後才想起要向梅爾基努詢問住宿費用。後者放下煙管,問了C.C.一 個令她覺得匪夷所思的問題:妳覺得這間酒館中最有價值的是甚麼? C.C.試著思考但還是徒努無功,梅爾基努微笑著揭曉答案,「是客人的回憶、抑或說是故事吧。」 在這片大陸上,龍族幾乎都擁有可說是冗長的壽命,身為龍王的梅爾基努也不例外。經歷了悠久 的歲月,甚至獲得了化為人形的能力,他一直在觀察著人類,羨慕他們那彷彿只有一瞬卻又璀璨無比 的人生,對他來說那是遙不可及而又無法得到的東西。所以他才會經營這間酒館,希望藉此體會到更 多人類的人生。 「這間酒館記錄著各式各樣的故事,那是無法被取締的、也是最有價值的東西。我希望妳能說一 則故事作為住宿費用。」 「故事嗎……?」 「是的。往事也行、夢境也行。」 「我想到了,但不知道故事是否合您心意?」 「沒關係、儘管說吧。」梅爾基努在吧檯後的位置坐下,面對著C.C.,擺了個舒服的坐姿:「我 洗耳恭聽。」 ¢ ¢ ¢ C.C.沒有七歲以前的記憶。她只記得自從懂事以來就和洛斐恩老師、還有他的學生,年紀和她相 若的泰瑞爾一同生活。聽說泰瑞爾是被父母拋棄、然後洛斐恩被收養,但他本人好像絲毫不在意這點 ,每天持續不斷地做實驗。 洛斐恩原本是一名在某個工作的鍊金術師,他退休後便來到石牆村開了一間小小的鍊金工房,C.C. 和泰瑞爾理所當然地成為了他的學生。他們兩個天資聰穎,深受洛斐恩的喜愛。他會最大限度地讓他 們去做自己想事,比如自由進出工房進行鍊成、或是在他的書房研究。 雖然洛斐恩對自己的學生百般疼愛、視如己出,但有三件事是他多次叮囑、且要求他們兩人嚴謹 遵守:一是不許接近城牆,二是不許進入禁書室,三則是在日落後便不許外出。 C.C.本來倒是不太在意,儘管不明白為甚麼,也一直遵守著洛斐恩訂下的規條。但在她十五歲生 日當天,泰瑞爾拿著一本厚厚的、她從沒在書房見過的精裝書告訴她在圍牆外面還有另一個世界,叫 做風暴禁域。 「C.C.,我們去城牆看看吧!書上說城牆有一個破洞,穿過去後會有另一個世界……除了這裏以 外的世界!」少年臉上有著興奮和期待,那是學者和鍊金術師的天性,對未知的事物展露出來的旺盛 好奇心。 C.C.雖然也很想知道牆外的世界是怎樣的,但她還是緊守著洛斐恩的要求,「可是泰瑞爾,老師 不是說不許接近城牆嗎?」 「不要緊的,」泰瑞爾試著說服C.C.,「今天老師外出工作了,即使要趕回來替妳慶生,大概在 黃昏前也回不來吧?」 她有些心動了:「那、那好吧,記得要準時回來喔,不然老師會生氣的。」 要通過破洞比想像中費事,他們二人趁守衛老人不注意時衝了過去,走出了被鵝卵石包圍的石牆 村。眼前的景色豁然開朗,他們看到了被沙塵圍繞的城堡、在天上飛翔的魔物、還有各種古靈精怪的 魔法。泰瑞爾和C.C.看得留連忘返,連太陽漸漸西下也沒察覺到。 「妳知道嗎?聽說這邊會有星塵哦。」 「星塵?」 泰瑞爾是從書上得知的,在暴風禁域裏流傳的傳說,「星星隕落掉下的碎片好像擁有神奇的力量…… 妳看!」 他看到天上閃過的一道亮光,拉著C.C.的手跑往光芒墜落的方向。等他們好不容易追逐星光到了 某個山丘,卻發現地上被墜落物砸出一個又大又深的坑、看不到裏面到底有甚麼。C.C.本想走近察看 ,但泰瑞爾用手比了個安靜的手勢,按低她的身子,彎身躲到旁邊的樹叢裏:「噓,有人。」 對方是個身穿一身白衣的女人,有一頭淡紫色的波浪長髮和一雙不同於常人、眼白是黑色的眼睛。 C.C.驀地想起她和泰瑞爾在風暴禁域閑逛時聽到的傳言:每當星塵隕落、會吃人的女巫們都會傾巢而 出似地在風暴禁域中徘徊,尋找星星的蹤跡。 女人走往深坑中央,他們看不見裏面的情況,只聽到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叫聲和某種像是血肉撕裂 的聲音。他們嚇壞了卻又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深怕被女巫發現,只能用手把自己的嘴捂緊。等了很久 很久,天色完全暗下來、確認女巫已經離去以後,他們小心翼翼走到深坑中探看,坑裏有只有一具心 臟部份被挖空了的、外形酷似人類女孩的冰塊。 待C.C.和泰瑞爾回到石牆村早已過了門禁時間,他們戰戰兢兢地進家門,深怕被老師興師問罪; 但洛斐恩沒有如預料中的生氣,而是和往常一樣叫他們準備吃晚飯。當然,他們兩個悄悄地鬆了一口 氣,同時也對晚歸的事絕口不提。 晚餐過後,洛斐恩敲響C.C.的房門,拿了一本書和一本日記交給她,而那本正是泰瑞爾之前給她 看的,有關風暴禁域的精裝書。C.C.比起不解,更多的是驚訝:「老師,這是……」 「你們今天去了那邊吧。」老人一針見血地說。 C.C.第一時間的反應就是就是道歉:「老師,對不起,我……」 「我沒有要責備妳的意思。」洛斐恩擺了擺手,意思是讓她不用在意,「我只是想問:你們在那 邊看到了甚麼?」 C.C.把一切都告訴洛斐恩,包括星塵、包括女巫、還有那個莫名讓她在意的冰塊。 洛斐恩聽完後嘆了口氣,他說,「那本書裏有妳想要知道的一切。只是,真相總是殘酷和令人難 以接受的;即使這樣妳也要知道嗎?」 C.C.堅定地點了點頭。 她打開那本有點殘舊的日記,第一頁只有一段簡短的文字:『追隨星塵來風暴禁域,星星落下之 處只有一個小女孩,我把她帶到了石牆村,並取名為C.C.』。 日期剛好是八年前,就是C.C.的誕生日那天。 對她而言,這份生日禮物似乎沉重了些。 自從那天以後,泰瑞爾更加頻繁的進入禁書室;C.C.則是熱衷於蒐集有關星塵的資料。 然後過了五年,他們二人決定和洛斐恩道別,到風暴禁域去尋找世界的可能性,追隨星塵的腳步。 他們找了一處又一處、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但只有C.C.知道,長生不老所需要的,是星星所化為的少女的心臟。 ¢ ¢ ¢ 「真是一個奇妙的故事。」 C.C.說完了自己的過往後長呼了一口氣,似乎是酒精的作用,她覺得有些疲憊。梅爾基努體貼地 遞上一杯熱茶,「妳累了吧?要不要上去休息呢?」 「啊、好的,真是十分感謝您,梅爾基努先生。」C.C.決定接受順從對方的建議,在飛龍的帶領 下走上樓梯。 「祝妳有個愉快的夜晚。」 過了一會,有一個粉色頭髮的青年推開了酒館的門,神色有些焦急似乎是在尋找甚麼人。梅爾基 努露出微笑,用懶慵的語氣說道:「歡迎光臨。今晚你要送上哪則故事作為住宿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