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槍神 ▪▪❏ 萬籟俱寂的深夜中,細小的玻璃破碎聲響對梅爾基努來說是很明顯的,坐在吧檯的他微微皺了眉 頭,這種時間要跟他說房間摔破酒杯鬼才會相信,所以只可能是有人闖入。這樣毫不起眼的酒館又有 誰會大半夜破窗而入呢? 梅爾基努煩躁的抓了抓頭髮,如果來者闖入空房一切還好說,如果闖入有客人的房間,先不說賠 償問題,那些「客人」都不是好惹的,還有一堆特別種族的客人,一不小心就會出人命。 「飛龍,上去看看怎麼回事。」 原本窩在櫃檯下打盹的小飛龍懶洋洋的爬起來,伸了懶腰眨眨眼睛拍著小翅膀往樓上飛去,梅爾 基努見狀搖頭苦笑,這小子不要撞到樑柱撞暈了才好。 良久之後,飛龍將一群綁著繩子的人從樓上拖下來、丟到梅爾基努面前,幸好這是大半夜,沒有 人看到這小龍不良的行為。 「上去叫蝌蚪把房間打掃乾淨你今天就可以下班了。」 「這本來就是加班吧……」 「嗯?你說什麼?」 「我說我馬上上去找蝌蚪,被闖入的是三樓空房。目前沒聽說有客人受到驚嚇需要精神賠償。」 對於小龍見風轉舵愛碎碎念的個性,梅爾基努沒有多說什麼,反正只要把交代的事情辦好,不要 出什麼差錯,對他來說就夠了。 趕走了小的,梅爾基努回到這群讓他半夜還不能好好休息的人面前,讓他意外的是這裡面竟然有 一個「半精靈」--那在精靈族是完全禁忌的存在,擁有一半人族血統的半精靈沒有精靈永恆的壽命 ,相較人類卻又活得長久,對於血統不純的半精靈,精靈族向來是厭惡排斥的;人族也不能接納那種 比他們優秀的存在,半精靈的孩子第一件學會的事情通常是恨,憎恨他的父母,為什麼要相愛,還要 將他生下來。 「各位能解釋一下,半夜闖入這小酒館的理由嗎?」 「我們是追著他來的!」 「就是就是,是因為他。」 那個半精靈一句話都沒有講,反倒其他人七嘴八舌地把所有過錯推到他身上。 「幼生烏波斯,你們兩個把後面那一群人帶到地下室去。早上再交給飛龍處理。然後上來幫我關 店門就可以休息了。」 兩隻章魚長相的生物從一旁放酒的房間爬出來,一隻觸手拖著一個人,看也不看對方是否被拖在 地上擦地板,就這樣往地下室爬去。他們喜歡地下室,因為陰陰涼涼的很舒服,晚上就厚道一點順帶 幫老闆看守這群人好了!幼生烏波斯兄弟打著這美好的算盤,將人全數扔進地下室的儲藏小隔間。 再次回到一樓關店門的時候,老闆與剩下的那個人已經不見了,地上有方才捆人的繩索,看來老 闆是認為那個傢伙是「客人」吧! 「親愛的半精靈,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阿奇波爾多。」 阿奇波爾多已經快要300歲,半精靈血統的他,長相依然會隨著年齡增長而變老,照這樣看來,半 精靈的壽命大約在500歲至800歲之間,剩下的可能要看血統濃厚程度了。 他沒有意外梅爾基努會看出他的身世,畢竟他還是帶有精靈族的特徵,但是有些行為動作卻是人 類的習性。 「半夜闖入是為了什麼?」 「躲避追殺,前兩天被雇主毀約。」 阿奇波爾多有點無奈的說著。說起那個該死的合約他還是覺得很不爽,一個星期前他接了一宗投 資報酬率很高的任務,雇主要求殲滅整個運送的商隊,竊取其中一樣商品。在這個國家被封為「槍神」 的他,想也不想就將任務接了下來,除了那筆錢之外,在遠處滅掉整個商隊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新的挑 戰。 槍手與傭兵性質很像,卻又有著遊俠的灑脫。這一行重視的並非價碼,當然價碼也是一種評斷好 壞的標準,但是「信用」及「任務達成度」才是這一行雇主請人的標準。阿奇波爾多兩百多年來的信 用一向良好,不只他精湛的技術,還有他那100%的任務達成率。 「這是十分之一的訂金,剩下的錢等你拿到東西再付清。」 收起桌上的白金幣,阿奇波爾多沒有去數價錢是否正確,反正他接這個任務最主要的目的也不是 錢,只要對方給的是真錢、不論多寡阿奇波爾多都不會太在意的。 「這支商隊兩天後會從東邊的郊區啟程,最終目的地是王城。剩下的就交給你了!請務必要將整 隻商隊的人都清除,還有務必要拿到那樣東西。」 對於對方的話語帶有疑問,那樣東西是一定要拿到沒錯,但是一定要除去整個商隊又是? 雖然覺得奇怪,阿奇波爾多還是答應下來,反正殺人這種事情也早已就麻木,在這世界生存,什 麼禮義廉恥道德全部都不重要,除了一般正常的交涉可以稍微放下警戒拿出禮貌之外,「對敵人溫柔 就是對自己殘忍」這句話是對這世界最好的寫照。 阿奇波爾多用一天的時間研究完東郊到王城的地形,並且實地走訪後決定在離東郊不遠的峽谷下 手,那是易攻難守的地方,縱使對方請的是最佳的傭兵,在那個地形處理起來並不棘手,甚至可以輕 鬆處置。 身為優秀的槍手,完美的獵人,在等待他的獵物上是非常有耐心的,阿奇波爾多在第一天做完實 地考察後,就在人跡罕至的路上部下各種陷阱,在峽谷內最好就是斷掉前面的去路並給後面造成阻礙。 商隊的馬車一項都很大很多,步行速度也不快。阿奇波爾多就是看準這一點才會在進到峽谷的半 路上就開始佈陷阱,並且在入口處佈下人為啟動的陷阱,方便他從後斷路。 在不遠處一個很適合瞄準的懸崖上,阿奇波爾多早早架好他專門用來狙擊的槍「三連星」。他不 指望這把槍就可以幹掉整支商隊,這把槍主要目標是各大護衛隊的頭頭與商隊的頭頭,其他人就等他 一起進入峽谷後用散彈槍來解決了。 陷阱中他原本想過要放地雷,但想到雇主要的「貨」並非金屬製品,可能損毀只好作罷。但是詭 雷他還是可以放的,詭雷不像地雷一定要裝炸藥、一定要埋在地下,而是可以隨心所欲的裝在任何可 以觸發的地方,也可以調整炸藥用量,免得將整輛馬車炸翻。 經過一整天的盯哨,阿奇波爾多總算迎來他的目標,意外的是整支商隊沒有他及他的雇主想的一 般龐大,反而可以說是小商隊而已。整個商隊馬車只有兩輛。 依照商隊領導的習慣,會占用一輛馬車當作休息、開會的空間,那麼他們要運的也只是剩下那輛 馬車的物品?阿奇波爾多如此疑惑著,卻也非常敬業的抓緊時機就扣了板機。 第一槍如他所想的射入護衛隊長的左胸口,使其當場死亡摔馬。屆時整個商隊都混亂了起來,開 玩笑,老大突然在馬上中槍這種事能不嚴重嗎? 接下來的行動意外很順利,亂成一團的護衛隊觸動阿奇波爾多所設下的陷阱,也接二連三的被阿 奇波爾多給解決掉,剩下來的只有兩輛馬車,興許馬車內還有幾個人,但這不影響大局走向。 當阿奇波爾多解決掉所有人,正在翻那輛載運物品的馬車時,冰涼的槍管抵在他的腰上,讓他身 體一僵,又隨即放鬆下來。一直以來能無聲無息地接近他,甚至敢大膽拿槍在近距離指著他的也只有 一個人。 「好久不見。」 「你又接那傢伙的委託了?」 「嗯。這次『大老遠的』跑來拿槍指著我只是為了問這個問題?」 「我只是離開一下你就滅了我整個護衛隊跟整個商隊,我當然是要找你算帳了。」 「你的護衛隊?哼!原來那個老傢伙的目標是殺你,難怪不願意跟我說確切目標。」 阿奇波爾多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他總算是了解整個事情經過了。他的雇主給他這個任務的最大 目標是要他殺掉這難纏的『老同行』,又不敢正確的跟他說目標,怕他不接委託,只好拿一個貨物當 作藉口,卻開出那樣奇怪的條件要他滅掉整個商隊。 看來他方才第一槍瞄掉的「頭頭」只是這個人的副手。說到這個老同行、老朋友,阿奇波爾多其 實是有一點忌憚的。畢竟這個人可以算是他半個「老師」。最早的時候阿奇波爾多還不是槍手,頂多 算個出外遊歷的毛頭小子,之後被這個人相中,覺得是快好苗子,才撿回家慢慢教育他變成槍手。 這位老朋友是50年前被稱作「槍神」的人,如今的他已經快80歲,卻依然硬朗,能夠活動自如不 說,還常常跑出去接任務,弄的兒女心急不已。好險他接的都是類似這種小商隊的護衛任務,跟幾個 傭兵團配合著,這批應該也是新的傭兵,而非他熟悉的那些。 「要動手就別思考那麼久,扭扭捏捏的看了就不舒服。」 「……」 這是一個剛得知有人要殺他的目標該說的話嗎?阿奇波爾多鬱悶了,他知道自己下不了手,代價 就是他的聲譽要下滑一大截,畢竟那個雇主也算是在各行各業財大氣粗的主。 「阿奇小子,做這行的人吶,最難過的就是情關,各式各樣的情感會成為在任務上的阻礙,哪天 要斃了枕邊人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有人退出了,如同我;也有人扭曲心性完全墮落的沒有道德可言; 還有一種最難做到的,不論名聲只做自己想做的,不過這種人是少之又少。」 「……你走吧,貨物我拿走了。早點回家。」 阿奇波爾多沒有正面回應那個人的話,而是微微的嘆息。這樣的道理他又不是不懂,只是太難做 抉擇。 將現場清理乾淨,阿奇波爾多拿著貨物回去見他的雇主,當對方問起是否殺光全數商隊的人時, 阿奇波爾多非常鎮定的給了肯定的答案,對他來說那個本來就該待在家養老的男人不算是商隊中的一 員,所以給予這樣的答案他也沒有什麼自責感。 過了兩天,他那位前雇主發現主要敵人沒有死光,就反過來雇人要殺阿奇波爾多,甚至有謠傳他 「辦事不利」。不過內行人早就對這位「前雇主」的品性有著深深的了解與鄙視,那些名聲也不是一 個人說了算。 在派出的殺手都反過來被解決的時候,他那位前雇主又有新的動作,他聘請越來越多人來追殺阿 奇波爾多,以他前雇主的名聲與他的名聲來說,他的前雇主能聘到多好的幫手? 答案是不能,練那些急著用錢的人都不太願意接這委託,何況那些一流的殺手?只能說在這行裡 混,名聲要好之外,品行也不能太差,否則哪天被反咬一口都死不瞑目。 「所以你就大半夜的來撬我的窗戶?」 「原本是沒有這樣的打算,可是這裡有種詭異的氣氛,就隨便找了沒人的地方想辦法進來,沒想 到是間旅館,而且是住滿高手的旅館。」 「這件事我無法幫你,我想你也不會讓我幫你,時間很晚了,今天你就住下來吧。」 「那就先謝過了。」 「不,是我要謝謝你才對。」 阿奇波爾多奇怪的看著梅爾基努微笑起身,他不懂半夜被闖入之後會有什麼好謝謝的,不過對方 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只是從櫃檯後面拔下房間鑰匙。 「這是你房間的鑰匙,祝一夜好眠。」
❏▪▪ 插曲 ▪▪❏ 阿奇波爾多拉開房門,沒意外的發現門外的「軀殼」,那是他鄰居的傑作。他的鄰居是個血族, 年紀很輕的血族。 阿奇波爾多是有跟血族打過交道的,畢竟作為槍手,接過各行各業的委託,也旅行過各地。不過 當初他認識的那幾個血族都滿友善的,怎麼這回遇上的是個冰塊? 不過他可以看的出來這個血族是「還沒墮落」的那種,或許不是出於自願成為血族,堅持著那份 信念;或是自願成為「守護者」、「處刑者」之類的正義一方吧。 如果是前者那有點麻煩,畢竟誰知道那份堅持能維持多久?這樣真正崩壞之後會成為更加扭曲的 存在,後者也不能說完全沒問題,不過如果身邊有其他處刑者看著,禍害倒會小一點。 而這些都不關阿奇波爾多的事情,他現在最主要是要把他那位前雇主的資料全部蒐集完全,然後 去大幹一票之後收手一陣子再出現,當作給自己放個假。反正這些年賺的錢還夠他玩幾十年。 當他利用各方人脈找齊所有線索,並制定一個完整的計劃之後,他準備收拾走人了!走之前他才 想到他來這裡避難什麼錢都沒有,這幾天的住宿費怎麼辦?總不能去敲那個很有錢的鄰居的房門借吧? 囧囧有神的阿奇波爾多真的敲開他鄰居的房門、說明來意後,他的鄰居卻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微 笑,然後說了一聲「不借」就把他趕出門。弄得他一頭霧水,只好穿起大衣到櫃檯懺悔。 「親愛的半精靈,怎麼一大早就一副深宮怨婦的樣子?誰欺負你了?」 深你個……阿奇波爾多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沒有損壞精靈形象的破口大罵,雖然他是半精靈,但是 形象依然很重要。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跟梅爾基努說完他的困擾。 「我忘記帶錢在身上了。」 「所以?要我借你?」 眨眨眼,阿奇波爾多沒有想過對方是這樣的回答,反而讓他有點措手不及。他奇怪的將疑問脫口 而出。 「不是,住宿費怎麼辦?」 「喔,我沒跟你說嗎?你已經付過了!那天的故事就是最好的住宿費。」 「啊?」 這下子阿奇波爾多完全的呆愣掉了,住宿費用故事來付?這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看著阿奇波爾多的表情,梅爾基努確定他的確是忘記跟阿奇波爾多講這件事了,難得有良心的開 口幫阿奇波爾多解惑。 「這裡住宿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講一則故事,你是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把住宿費付清了。現在,我 親愛的半精靈,你要跟我借生活費嗎?」 「呃……不、不用了。」 阿奇波爾多飛快婉拒梅爾基努的提議,抓著他的狙擊槍就往外跑,而忽略在背後笑得一臉燦爛的 酒館主人。 所以說:薑還是老的辣啊!調戲後輩什麼的實在是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