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maranth ▪▪❏ 由精緻燈具撒落的明亮光源映照整個空間,此處並非是配給公共使用的場所、而是私人所屬的專 用空間,一個又一個充斥典雅設計的書櫃貼合牆面靜靜顯露存在,隔間排列交雜多量薄厚不一的書冊 ,鮮豔色調書背、毫不褪色的標題字樣能夠看出擁有者付出的細心呵護。 桌面一角擺置浮冒白煙的小巧爐具,融入空氣的虛渺線條勾勒特殊香味,濃郁香氛之中依然掩飾 不住既有的書頁氣味。一名著用端莊緋紅衣裝的男子倚靠平滑壁牆,纖細雙足優雅微微交疊、配戴純 白手套的雙手捧著開闔的冊本,那雙深邃藍綠瞳眸沒有專注於紙頁文字內容,反而流連思索其他額外 的心思。 「這麼說梅倫離開了?」 「可惜你來晚了,就當是碰面機緣還未到吧。」 追尋的目標不在預想結果範圍,男子在來到這座酒館途中曾經於船隻與不相識的吟遊詩人接觸, 無論詩歌、傳說大部分都是口傳沒有實質紀錄,因此詩人之間偶爾私下會有所交流。但與那雙金碧色 澤瞳眸相交、銳利如刀刃的危險預感卻阻止詢問梅倫去向的言語,身為利益主義者的他沒有必要平白 無故接觸無法脫身的麻煩,主動消聲匿跡趁著無人注意便悄悄獨自離去。 而那艘船隻的去向--根據口風得知好似發生不得了的事情,整個船隻被消滅沉沒、所有船員與 搭乘者也全數不知去向,彷彿與世隔絕般一瞬間俐落消逝,沒有親眼所見完整證實、各方揣測大多聚 集於古老詛咒再現。 「梅倫會得到冰晶花種子是你的關係沒錯吧。」 「既然心裡有底為何還要特意詢問呢?龍王梅爾基努。」 冰晶花是一種難以栽種的花卉。 存活期甚短、需要完全適應的環境,男子嚐試栽培至今仍然沒有一次成功,他沒有過問一只純粹 負責傳遞消息的『人偶』需要這種花的理由,但沒有詳細記錄暫且只能倚靠商業手腕進口少量殘存種 子。這並非追尋梅倫的主要理由,而是某個持有的重要方盒消失無蹤,說不定是見面之時與其他物品 搞混而不小心帶走。 「既然都來到這裡,記得給我舒適房間作下一步的暫時停留。」 男子闔上冊本將其歸回原來的位置,轉身毫不客氣坐落與梅爾基努相對方角的座椅,重新交疊雙 腿、瞇細雙瞳注視梅爾基努摻雜濃厚興味的澄紅色彩,柔軟薄唇流連一個特殊字詞--『永不凋零之 花』。 『花』,是如此脆弱、又是如此美麗。 身為魔族首位繼承者的路德不像其餘掌權者成天只知沉溺力量、思慮四面八方的鬥爭,充斥各式 色調的美麗花園是吸引他駐足的場所。纖細體態、不符繼承者該有的態度、如女性般奇特嗜好曾經都 成為反抗者提出的反對聲調,但那隱藏面目之下能夠制服猛烈妖怪魔獸的鞭術則是現今唯一不敢藐視 他、為他暗中鞏固地位存在的重點。 魔族有個嚴謹規定--成年必須以『歷練』之名移送人界、當然身為繼承者的路德也沒有例外, 但被沒收一半力量的存心刁難注定這趟旅程並非完美順遂。來到人界的他並沒有受到刻意刁鑽的影響 ,而是從平時閱覽過多書籍的知識反覆思考如何在陌生環境謀生,與人合作並不適合他的個性,那麼 最初、也最簡單的方向便是當個交易商。 首先探取人類口中提出的珍稀存在,進而前往獵取藉以交換必要貨幣,到手的第一袋沉澱金幣雖 然在路德眼中是個渺小存在、卻是個額外的分歧契機。 經由人們互相推託介紹、他獲得越來越多稱之為『委託』的情報,往往是困難度極高、沒有人願 意接觸的內容,也因此從一間入手的小屋開始、逐漸擴充為奢華的寬闊店面,他穩定定居渡過改變不 大的生活,雖然也有視為眼中釘的同業、甚至是魔族暗地派來擾亂之者,他都能夠處變不驚的加倍奉 還。 就算平時處於忙碌情況,他依然利用閒暇時分為所鍾愛的花卉空出一大片地面細心種植,撥種、 施肥到澆水絕不假他人之手,造就一朵又一朵僅為他而盛開的花枝散發絢爛無比色彩。 這天、一名擅闖花園之中的人類少年反覆流連許久不肯離去,這讓原先想勸戒的路德產生一絲陌 生好奇心,花朵在人類眼裡終究是件綴飾物品、從來不將它們視作成長的獨自生命對待,那麼少年又 是為了什麼原因駐足呢? 「你喜歡花嗎?」 輕柔語調的低沉嗓音讓神情專注的少年淺淺驚愣,伴隨轉頭投射而來的視線是純粹亮麗燦金以及 隨風飄逸的亞麻綠短絲,他並沒有回答關於喜好的提問、反之傾瀉一抹無以言喻的神秘輕笑,一會移 動腳步停留於藕紫色彩的薰衣草、一會停留於艷紅色調的玫瑰之前。 「這些花終究還是有『時間』的,真令人婉惜。」 少年彷彿不怕生的走近路德身後,大膽伸手觸摸披於後背的微捲銀白髮絲,這種舉動理應讓路德 反射性竄升冷淡怒意,不可思議的是他彷彿走進少年編織的特殊領域,比起不悅、內心存在的好奇輪 廓不自覺更加擴大些許,他到底是什麼人呢? 好似不給予路德開口詢問的時機,少年鬆開手中緊握的細膩髮絲、朝他示意離開的揮手便自顧自 的往其他方向跑離。藍綠映入逐漸遠去的嬌小背影、心思卻停滯是否過往曾經熟識的記憶碎片,但終 究沒有得到一個明確答案,猶如吸入一簇迷幻之香、讓人踏進充滿無限白霧的世界。 那天之後、少年身影每天不定時的出現於花園之中,既然並非刻意擾亂、帶來破壞--路德難得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阻止他持續來訪,少年偶爾也會進入店內到處遊走瀏覽,像是一個充滿未知好 奇的孩童,忙於談論生意的路德僅能透過交談空隙關注的撇望數眼。 「將生命最燦爛的時刻停止不知會有多好。」 一句近似感嘆、無法得知是真心話還是內心深處需求的話語撼動路德絕不動搖的心思。 花的生命就像是時鐘數字構成的限制圓環,從生長到枯萎死去就猶如指針從起點的『一』走至終 點『十二』,這是身為擁有長久生命的魔族無法完整體會的美好短暫,親眼觀看的情感不代表實際感 受,這名少年是在額外暗示什麼呢? 路德開始著手研究讓花絕不枯萎的方法,不觸及死亡基本與世界固有定律互相違逆,屬於深層、 不為人知的禁忌烙印,無論花費多少時間、多少金錢--從來沒有成功,一朵一朵、散亂失去色彩的 花瓣為他構築一幅阻礙不前的失敗圖繪,令人心疼、也徹底抹滅沉澱已久的積極耐性。 他跟人類有什麼不一樣? 這麼做只是殘忍加速花朵的死亡循環。 那句無法抹滅的話語依舊無法輕易放下,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如此執著? 他花費時間私下找尋被密封的本本封印書冊,終於尋獲方法努力重新嚐試,一朵不會凋零的花朵 終於成功出現於藍綠視線之中,但他也因此失去重要的翅翼。花卉散發的金色色澤正好符合那雙好看 的燦金瞳眸,或許少年親眼看到會很高興也說不定。 非常湊巧的是在成功那天之後少年便不再出現,一天又一天無情流逝而過,路德反覆穿梭心愛的 花園也依然苦等不到,刻意詢問附近的居住人家,獲得的回應皆是沒有見過、或是根本不認識那位少 年的存在。一切宛如無法解開的謎題,鑰匙被拋入深無見底的海底、僅僅留下空洞孔鎖。 那朵花的存在被安置於方盒之中--持續等待親自交予少年手中的那一天。 「魔族皇子竟然會滿足人類少年的要求,看來你也並非梅倫所說那樣不近人情不是嗎?」 「你真愛說笑、不如想笑就笑?」 不近人情。原來在梅倫眼中、與人談論是這樣看待他的嗎? 路德唇角勾起不懷好意的笑靨、同時思慮見面該如何好好的給予招呼。那些冰晶花種子並非說有 就能擁有,交付的開價價碼昂貴是理所當然,怎麼可能因為有點友好就額外降價?一絲無奈輕笑跟隨 一個個霧白菸圈打斷思索重新勾起他的視線注目。 「我並不討厭愛花的男人,即使他是利益成性的惡魔商人。」
❏▪▪ 插曲 ▪▪❏ 一絲屬於昏迷的暈眩感充斥不甚清晰的腦海之中。 這讓以手撐起纖細身軀的路德有些使不上力,他的印象僅停留於接受小烏波斯的額外服務,剩下 其餘皆被空白完全佔據。基於那是梅爾基努開設的酒館才敢對職員交付的餐點以及美酒卸下心防,現 下結果看來自己還是太過輕易相信、太過輕忽隨時冒出的意外。 「抱歉打擾你思考事情,你不是人類對吧?」 啪滋--跟隨溫和探詢語句、紫調附有顆粒的軟嫩觸手從旁側描繪一條拋物線,路德則依順本能 抬手接住原先屬於自身的觸手之鞭,對於對方為何持有此物並不想過問、也不想針對提問給予過多回 應。逐漸清晰的藍綠視界警戒對上穿著深色袍裝的身影,內心浮現的深深疑惑在與金碧色澤相交之際 便徹底解惑的鮮明起來。 「原來是你、詩人。」 「我與你之間認識嗎?」 相同問句挑動路德的底線神經,在那艘船隻之上確實曾有一面之緣、照理來說髮色與穿著多少會 留下深刻印象,他並不相信眼前這名青年遺忘或者沒有留意。比起那個更在意的是理應遠離的麻煩在 一段時間之後還是主動找上門,他不知道找上自己的理由、但也不想為此付出更多不必要的時間。 「你要的線索不在我身上,你找錯人了。」 「梅爾基努要我找名銀髮商人、他知道的很多能夠幫忙。」 路德起身輕拍沾染衣裝的些許汙塵,即使透過言語知曉龍王多事將青年未來指標的一部分指予自 身、還是打算忽視的往前邁出步伐。但才數步距離卻被追尋而來的腳步不客氣硬生阻擋,視線冰冷的 撇視、沿著那隻纖細右手曲線望去--包覆特殊布料的箱盒看來就是當初直覺指向危險的主要原由吧。 將手中黏滑的烏波斯之鞭仔細收進袋內,嘴角泛出隱含危險的淺淺冷笑,銀白髮絲之間逐漸浮出 一對漆黑犄角,路德冷冷的推開青年之手再度規律往前直行而去。 「我所要收取的代價很高,假如這是你唯一的選擇機會、有付出所有的決心就跟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