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記憶的軌跡 ▪▪❏ 小小的木造酒館內相當的冷清,或許是因為位置偏遠的關係,來客量並不是很多。而今,外頭風 雪交加,來往的旅客若沒及時找到避雪處,便是遇難了吧? 然而這種情況在冬日並不稀奇,酒館主人照樣營業,然後送上一杯免費的熱飲給來到此地避雪的 旅客。 木製的門板發出嘎吱的聲響,酒館主人感嘆著哪天應該來檢修一下,一邊喊著歡迎光臨。 一個穿著黑色大衣,戴著毛帽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他默不吭聲的坐到吧台前,脫下了遮著耳朵 的雪帽。 此時酒館主人才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畢竟他的酒館位在偏內陸地區,從海岸過來沿路並沒有什麼 熱鬧的城鎮,要到離海最近的熱鬧城鎮也不會經過此地。 而這個男人,卻是一個海族的人。宛若魚鰭般的雙耳看起來有些泛藍,但卻不知道是因為凍僵或 是本身就是這個顏色的關係。 「挺少見的,海族呢。」酒館主人感嘆,海族人多半不喜歡離海太遠,更不喜歡到大雪紛飛的陸 地,這個時間點會有海族在這裡著實稀奇。 「確實是如此。」男人也不否認,只是要了一杯溫熱的酒,然後淺淺的喝著。 「是怎麼樣的情況讓你離開海這麼遠呢?」酒館主人好奇的問著,同時也打量著男人的服飾。 非富即貴,這樣的海族人為什麼會一個人穿越風雪交加的野地,進而來到這間小酒館呢? 「你想聽嗎?」男人的視線透過薄薄的鏡片,看向了酒館的主人。 「當然想囉,我對每個人的故事都很感興趣呢。」酒館主人興致勃勃的再替男人斟滿酒。 「說給你聽倒也無妨。」男人頓了頓,說:「對我也有益無害。」 「那就洗耳恭聽了。」酒館主人笑了笑,專注的等待著。 「其實,我在找一個人。」男人從口袋中拿出自己的名片,不疾不徐道:「我叫艾伯李斯特.華倫 斯坦。」 待酒館主人接過後,艾伯李斯特才緩緩開口:「這個人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如果您聽完故事 ,知曉他任何消息,請務必告知……」 § 海洋覆蓋著世界大多數面積,對於海族人而言,陸地生活是相當麻煩的,最多只會在沿海城鎮走 動。而沿海地帶卻也是海盜活動最頻繁之處,因此在陸地上活動的海族人可是相當少見。 為了因應世界的變化,以及避免造成沿海居民困擾,海族使用的交通手段從可以長時間離海生活 的巨獸,變成改良成海陸兩用的機械車。 由於必須適應海底壓力,機械車的外觀依然無可避免的異於陸地。 乘坐著車的艾伯李斯特年紀還很小,雖然受過貴族禮儀教育,但還是按耐不住好奇心,偷偷掀了 窗簾往外看。 陸地世界的生活讓他好奇,但是實際看見時,卻有難以言喻的震撼與錯愕。 不同於海底,即便是怎麼窮困,仍能自在快樂的活著,自給自足。 艾伯李斯特看見一對又髒又瘦弱的爺孫,跪在路邊向人乞討零錢與食物,沒多久後,便讓人給趕 走了。 當年的父親告訴他,這個國家富裕,卻也貧困,財富集中在少數家族,因各種原因養不起父母子 女的人,卻是一天比一天多。 這個國家需要改革。 艾伯李斯特年紀雖小,還是清楚認知這點。但也只是如此,這裡不是他的國家,他的家在深不見 日的海中。 幾年後,艾伯李斯特成年了,他趁著其他人忙著準備他的成年禮時偷溜了出來。 海族人並不排斥陽光,而艾伯李斯特也很喜歡到海面上曬太陽、看月亮,這天他突然想要再走遠 一些。 來到睽違已久的海岸,艾伯李斯特選擇較為偏僻的地方上岸,卻在上岸後敏感的嗅到血腥味。 循著味道走近,他看到小樹叢中有個男孩靜靜的躺在那,身下還淌著血。 雖然擔心男孩的傷勢,但是艾伯李斯特依然不敢大意。他小心的引來海水分別包圍著男孩和自己 ,然後將人移動過來。 過程中沒出任何意外讓他稍微鬆了口氣,檢查男孩傷勢時,卻驚愕發現,男孩緊閉的眼,有一只 是血窟窿。 艾伯李斯特利用海族本身的洋流之力替男孩清洗身上其他傷口,海水含的鹽讓男孩即使在昏迷中 ,也痛得皺眉。 在施放結界保護男孩不受海水吞噬的同時,另一頭傳來些微的騷動,似是有人在搜索著什麼。 雖然不排除對方是來救援男孩的可能性,但遲疑一下卻聽見疑似不留活口的發言,艾伯李斯特便 果斷的夾帶著男孩潛入海中。 回到淺海的海族都市,先是想辦法處理了傷口,再帶到一般人類能自由活動的海上都市,找了醫 師來治療。 在得知男孩的右眼是被挖掉的時候,艾伯李斯特感到震撼。是怎樣的情況才會對一個看起來不過 十一、二歲的孩子這樣殘忍? 經過一番折騰,傷勢穩定了下來,醫師便讓艾伯李斯特自己照顧。 輕柔的摸著男孩的金髮,艾伯李斯特決定不假手他人,在細心照料了幾天,男孩終於醒了。 「我叫艾伯李斯特,你呢?」艾伯李斯特放柔了語調,試圖讓剛清醒的男孩放鬆些,但是效果似 乎有限。 男孩神情緊張,抓著被子驚恐的看著他,似乎連一句話都不敢說。 因為好奇男孩的境遇,艾伯李斯特便對他特別用心,在男孩養傷的期間也陸續打聽了男孩的遭遇 ,與男孩口述對照。 艾伯李斯特察覺男孩一點心機也沒有,才幾天的相處便對他相當信任,總是傻傻的跟著他到處跑。 男孩家似乎得罪了某個權貴,因此遭遇橫禍,一家三代五口只有他一個人倖存,而官方宣稱是遭 遇強盜。 或許是獨活造成的不安,男孩總是喜歡跟在他後面跑。若非發現他是藏不住心事的單純孩子,或 許艾伯李斯特要以為他想監視他了。 人類的壽命短暫,連帶的也比較早成熟,艾伯李斯特看著人,對比幾年前的照片,才驚覺對方長 大很多。 金燦的髮看起來很像天空的太陽。比起小時候,人看起來有自信很多,也敢和其他海族青年一起 接受體格訓練。 但是在艾伯李斯特眼中,他仍舊是那個有些害羞靦腆的呆頭小孩。 「艾伯。」青年半是撒嬌的蹭了過來,艾伯李斯特讓他埋首於頸間。金髮刺得他有些發癢,單手 拍了拍青年的腦袋。 「撒嬌成這個樣子,肯定是做壞事。」挑眉,艾伯李斯特斜眼看著一臉尷尬心虛的面孔。 「我哪有。」青年別開視線,像是害怕自己調皮被修理的孩子。 艾伯李斯特無奈的看著人。要求不是這傢伙表情總是藏不住,他也不會讓他跟前跟後的。 「勾結外人的鼠輩,我會自己抓出來的,別冒險。」雖然知道在海族這段時間青年的體格和戰鬥 技巧被鍛鍊得足以應付大部分的狀況,但這次的事牽扯太廣,不太適合青年介入。 § 說到這裡,艾伯李斯特頓了頓,取了酒杯先是喝了幾口:「這個傢伙表面上總是什麼都聽我的, 其實不怎麼聽話,那天他就自己偷偷跑去跟護衛團執行任務。雖然沒幾天就被我發現了,但是也奈何 不了他。」 「而且那些傢伙勾結的外人,偏偏正好跟他家的血案有關。」艾伯李斯特神色平靜,令人看不出 他的情緒,或是任何意圖。 除了和男孩相遇的方式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甚至連他上岸的意圖也沒交待。 正當酒館主人疑惑時,艾伯李斯特才又接續道:「我一直想辦法讓他不要涉入太深,當年他能從 家裡逃到海邊,也是因為他過世的父親安排。他已經失去家,又失去他的右眼,沒必要繼續攪和下去。」 「然而,他卻還是加入原本故鄉的反政府組織,各種衝突場面都有他的身影,而他也因為他的能 力,成為青年團不的主要領導人。他離開之前,信誓旦旦的說會一口氣解決掉索有的麻煩,然後才會 回到我身邊。」 艾伯李斯特說到這裡,語氣明顯的冷淡下來:「然,他的身影再也沒出現在我面前,消息中斷後 ,他連名字都被抹除了。他們的努力,也在殘黨重新掌權時,以各種手段悄悄的被掩蓋了。這就是我 上岸的主因,我不在乎那些殘黨是否再次壯大,他們不會有這個機會,我只想要找回屬於他的生命軌 跡,記下所有他們活動過的痕跡。」 「這樣啊,那麼你會到這個地方來,是否代表他曾經在這附近出沒……等等!」酒館主人愣了一 下,如果是這附近地區曾發生過的革命,那麼……「那不是近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的人物?壽命長的海族人三四百歲才正值青壯年,但艾伯李斯特口述的男孩肯定是人類 ,即便當年僥倖沒喪生在權貴手中,現在也是白骨一堆。 艾伯李斯特笑了笑,他似乎並不在意酒館主人現下複雜的心情,只是說:「如果您有關於他的任 何消息,請聯絡我。」 之後,艾伯李斯特也沒打算多閒聊,只是付了帳拿了房間鑰匙,便自己上樓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