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寂冬之後 ▪▪❏ 在狂亂的風雪中,旅行者不受阻礙地向著山上行走,他的步伐輕快且優雅、就像是行走在鵝卵石 道路上的貴族子弟不同於其他人行走暴雪中的狼狽,其悠閒的姿態令人無法想像這樣纖細的旅者,正 走在這片大陸上屬一屬二的冰封高山。 身披著黑色斗篷的旅人襯著雪白的世界,更顯得獨特與充滿神秘感,他手上提著一盞燃燒著赤紅 火焰的提燈,雪白中的一點殷紅更是顯眼無比。然而,片刻後一個比旅人更加顯眼的東西,就這麼從 暴風雪中探出身軀。 那是一棟相當樸實的木屋,佇立在暴雪中的它彷彿下秒就會被雪堆吞噬,以木頭當作主體的建築 居然會蓋在這種山上——旅人看著搖曳著燈火的酒館,發出了輕笑。 而且仔細一看,這坐落於高山峭壁旁的酒館規模不大也不小,但在風雪中是那樣的穩固與屹立不 搖,就連燈火也像是不受狂風影響般穩定,如此獨特的地方,就連鮮少對這種地方感興趣的旅人都好 奇了起來。 「不管看幾次,都覺得這建築真是奇妙。」人類居然有辦法在雪山上蓋木房,有趣。 誰叫他已經很久沒碰到如此有趣的事情了呢,偶爾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也不錯。 迅速地做好決定,旅人便踏著輕飄飄的步伐往酒館走去。等他走到了酒館門口時,他清楚的感覺 到原先在身旁狂妄的風雪消失無蹤,從門口透出的溫暖與外面的冰天雪地是那樣明顯的差異,暴雪簡 直就像被甚麼力量隔絕開來…… 如此思考著,他的手搭上雕刻著特殊花紋的門把,輕輕一推,那鑲嵌著玻璃的木門便發出清脆的 聲響,就像是水滴滴落在磐石上般,柔和的聲音回盪在這安靜的空間中。 旅者邁開腳步踏入時,突然聽見酒館內傳來一聲低沉的輕笑聲。聞聲抬頭,他看見一名有著出色 外表的男人正坐在吧檯前的高腳木椅上,如同上等紅酒般濃醇的澄紅眼眸盛滿笑意,微微勾起的唇角 的神色看來是個和藹的人,不過……旅人知道,這個男子不是甚麼簡單的人物。 就因為那雙眼中的情緒太過內斂,彷彿是座深潭般深不可測。 店內的男子主動打破沉默地開口,溫和的笑容與略帶低啞的嗓音充滿男人的魅力,笑得彎彎的雙 眼在火光下彷彿燃燒著烈焰的炙日般明亮。他手持著一根帶著陳舊感的煙管,裊裊白煙隨著菸草的氣 味向上盤旋,在昏黃的光線下升起後消散。 「休息一晚後,感覺不錯吧?」 乍看之下就像提問,但在微笑著的旅人耳中,肯定的部分比例佔更重。 「還不錯,有精神到能去外面雪地繞個兩圈呢……」旅人笑言道:「做為一夜的借宿費,我需要 付上什麼作為費用呢?」 旅人開口說道,蘊含著笑意的聲音非常出色,就像水晶撞擊時發出的清脆聲響般悅耳動人,略啞 的嗓音如年代已久的上等酒飲香醇誘人,慵懶的嗓音也充滿了獨特魅力,除此之外,這他的聲音還帶 著雌雄莫辨的中性,讓人難以從聲音辨識其性別。 「這個嘛……我喜歡故事,精彩的故事。」 「嗯——好吧。」旅人將斗篷的帽沿拉下,將隱蔽起的容貌暴露於光下。 那是一張極為美麗的臉蛋,就像手藝高超的雕塑家所創作出的雪白雕像,些許點綴嫣紅的肌膚在 火光下壟罩了層柔和的光暈,紫晶色的眼眸細長尾部微挑,妖異動人的色彩在光下更顯得迷濛。旅人 的容貌相當精緻,但又帶著股雌雄莫辨的韻味,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手上端著酒館老闆贈送的暖酒,不同於過往所喝得那種烈酒,香醇濃郁的水果香與酒味完美的融 合在一起,如蜜般甜美的滋味在舌尖上打轉後,化為淡淡的苦澀,如此讓人回味的美酒令旅人瞇起雙 眼,露出了貓一般的慵懶微笑。 「——這是個距離現在,有段時間的故事。」 ※ 那時的祂是族中最為強大的一名龍族,身為黑龍的祂有著冰封一國的可怕力量,而且祂的身姿矯 健有力,力量強勁而霸道,在當時的一切戰鬥都未曾嘗過敗績。但,從未失敗過的輝煌經歷也導致了 祂的傲慢。 祂一次次擊敗挑釁的對手,一次次擊退妄想侵犯祂領域的其他龍族,等祂發現族中無人能夠為祂 帶來戰鬥的趣味時,更是直接離開族中,狂妄地來到了人類的領域。 雖然對於弱小的人類嗤之以鼻,但祂依然遵守著遠古的契約——不在無契約的狀況下,將真身暴 露於人類的世界,隱姓埋名的以傭兵法師的身分流浪。 「您將在某日與三個故事糾纏百世,這段時間內祢將會得到許多現在的你不曾得到與知曉的珍貴 事物,但也因此而失去了許多重要的事物……」 「故事是無法避免的,在您獲得解放前,寒冬之力將永遠伴隨您。」 在山下的酒館中,從龍族中離開一段時間的他,見到了一名樣貌美麗的女子,她的雙眼笑瞇成線 讓人無法窺視瞳色,白皙到彷彿冰雪的蒼白肌膚在陽光下更顯柔弱,宛如冰雕般的玫瑰般冷漠而妖媚 ,姣好的身材與臉蛋更使周邊的男性難以控制地將目光停留。 「覺得我是在說故事嗎?呼呼……不必問我是誰,也不用質疑我的話,時機一到您便可知曉了—— 尊貴的黑龍閣下。」紫髮的女性如此說道,那雙眼睛依舊笑瞇成線。 面對身姿姣好動人的美人攀談,祂的眼中閃過訝然,畢竟祂在人類的世界裡從未暴露過自己的事 ,更別提自己的身分……看著清楚指出身分與種族的女子,祂有些困惑。 然而女子沒有解釋,只是微笑著。 在夏與春天來臨時,這座高山會遍佈著各色絢麗奪目的花朵,紅藍紫交織形成色彩艷麗的花海地 毯,遠遠看去就如畫般美麗,但是在冬季降臨於此時,這裡的寒風刺骨、放眼望去皆是冷漠的白。 被嚴冬包覆著的高山上,如同被颶風般夾雜雪花瘋狂落下,暴風雪呼嘯而過便帶起一串串的冷霜 與寒意。一名旅行者拉緊了斗篷帽沿邁步而行,佔據了行道上的積雪相當厚重,光是走路就非常吃力 了,但暴雪還與積雪協手阻礙旅人,讓眼前呈現一片白茫的世界。 刺骨的寒意讓旅人的眼皮越變越重,雖然勉強睜開雙眼,但從四肢傳來的陣陣酸痛與刺麻感,讓 他連舉手抬腳的動作都顯得無比吃力。就在他以為自己會被凍死在這時,他突然聽到暴風雪的深處傳 來一聲高亢的鳴叫聲。 「騙人的吧……」 男子睜著一雙淺棕色的雙眼,用盡力氣往發出聲音的方向走去,接著,那眼中倒映著一座佇立在 蒼白霜雪中的巨大洞穴...... 以及,一頭身披黑鱗的巨龍。 那龍有著一身漆黑如夜的鱗片,在風雪中鱗片發著彷彿塗抹著濃墨的光芒,碩大的雙眼則如上乘 紫水晶般純粹魅人,細長的錐狀瞳孔近觀時充滿魄力,讓被注視者感受到像是被掐住脖子般的窒息感。 纖細優雅的身軀趴臥在洞穴當中,龍的眼中滿是興致地看著他,祂的眼神沒有任何惡意,只是用 著高傲的目光注視他。 就在旅人以為自己就要被殺死時,他聽見一聲清脆的低笑傳來,接著他感覺到身旁的暴雪突然襲 來——不,是包圍在黑龍的身旁,銀藍色的光圈與白雪交織環繞著祂,接著那層層光輝如繭將祂包起 ,然後突然炸出強烈白光。 「……還真是狼狽的模樣啊,人類。」 優雅的嗓音從嫣紅的唇瓣吐出,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原先黑龍趴臥處空空如也,只有一名於空中扇 著龍翼緩緩降落的纖細身影。烏黑髮絲散披於肩,紫晶色的眼眸深邃而迷人,揚起的下顎配上那張美 如精靈的臉龐,與精靈的淡漠不同,龍族特有的凜然傲氣更是使他多了股異樣的魅力。 狂風吹開了旅者的斗篷,從帽沿下露出的是一張英挺的臉龐,他的目光銳利且充滿力量,就是看 到祂的身姿也神色不變。只是祂相當清楚,這名男子正遭到一群相當龐大的人類追殺,臉上疲乏且無 血色,彷彿下秒就會被風雪掩埋。 但是,他的眼睛是那樣的充滿力量,就像是一頭被逼到絕境、幾乎瘋狂的獅子,只要在對峙的過 程中消弱氣勢,下秒便會被他的利爪撕裂。 「吾知曉汝正遭性命之危——如何,要不與吾締下契約,借吾之力擊退他們?」 他瞪大的雙眼內倒映著龍族傲慢的身姿,在恍惚間點頭,一道強光乍現,那些追著男子而來的殺 手衝入時一頓,身軀瞬間被寒霜所覆蓋。 男子聽到在次化身為龍的祂哈哈大笑,被長期追殺的壓力一掃而空,他也隨著龍大笑起來,抑鬱 的憂愁被輕鬆暢快的自由所取代。 之後祂與男人成為夥伴,以傭兵的身分在大陸上到處冒險旅行,並在過程中得知了男子的故事—— 他本是一個小國家的王子,但因為能力優秀與深受父王寵愛而遭兄弟忌妒,在兄弟的汙衊之下而被驅 逐,還遭到兄弟收買的殺手們追殺,直到遇上祂…… 「瑪爾瑟斯,能遇到祢真是太好了。」契約者不只一次如此說道,金色的短髮在光線下熠熠生輝 ,像陽光一樣燦爛奪目,「要是當時祢沒出現,我大概就要死在那裡了!」 「呵呵,那以後你可要好好報答我啊。」抿了口酒,雖然不如祂洞穴內的酒好喝,但灼熱的口感 也是祂不曾飲過的。 他們的生活相當有趣,男子是個喜歡刺激和冒險的熱血男兒,跟著他旅行彷彿隨時都有神奇的事 情發生,就連一向高傲的瑪爾瑟斯也受到感染。在男子的矯正下祂說話的方式更貼近現今的人類,臉 上的笑容越來越多。 可惜好景不常,他們在旅行中聽到了關於男子的故國遭到敵國攻打,男子那貪婪無能的兄弟棄國 逃跑不成,反死在敵方的手上。現在整個國家就像怒滔中的小船,隨時都會周圍的危險所吞沒……知 道消息的男人反常地沉默不語。 「瑪爾瑟斯,你覺得我該怎麼做?」 「嗯?這是該問你想怎麼做吧。」 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黑龍瞇起雙眼,唇瓣微微勾起。 「你是我的契約者,你在哪我就到哪。」 聽完瑪爾瑟斯的話,男子先是安靜了片刻,接著猛然將杯中的酒一口氣喝下,等杯子回到桌上時 ,男子的迷網已經消失,閃亮的笑容堪比夏日朝陽。 「……我果然還是無法捨棄自己的故鄉。」 「那麼,就順著你的意念而行吧,賴昂雷爾。」 來到了城鎮的外邊,瑪爾瑟斯恢復當初充滿力量的龍身,男子看到那雙紫色的眼睛滿是濃厚的笑 意。他們大搖大擺地從城鎮呼嘯而過,聽到下方傳來的驚呼與高喊,他們笑得灑脫自由、宛如不受拘 束的暴風。 他們用極短的速度趕到了國家,祂看著賴昂雷爾被國內慌張的人們擁上王座,金色的皇冠在陽光 下閃閃發亮,但祂能夠看見在皇冠與王座華麗的外表下,隱藏得是多少的陰謀與伎倆。 不過,區區人類怎麼能跟祂較量呢?看著那些隱藏惡念、偽裝著的人類,祂的臉上揚起了傲慢的 笑容。賴昂雷爾披著王者的披風、頭戴著華貴皇冠被拱上戰場,在陰謀之下的他不過是個可憐的犧牲 品,但祂的出現讓一切扭轉。 祂將那些低下如同螻蟻的敵軍踐踏於地,生命的鮮紅連綻放都來不及,便被無邊的冰霜與寒色所 覆蓋,悄然無息地在祂的力量之下沉寂。 原本想企圖讓王族最後一名有能力的王子扼殺,卻讓他在戰場上凱旋歸來,那些懷有惡意的臣子 們啞口無言地看著祂,狠毒與恐懼的愚蠢令祂忍不住發笑。 在祂的力量壓制與人民的歡呼聲中,祂的契約者正式登上王座,成為一國之王。在登上王座之後 ,賴昂雷爾給了龍身的祂守護者的名號,以及人身的祂輔佐君王的宮廷魔法師的身分,一切都看似接 上軌道,即將走向光輝的道路時,祂發現,接下來的發展超出祂的預料。 賴昂雷爾的身體因負荷不了龍之力所帶來的強大壓力,導致身體隨著時間流逝漸漸衰弱,在連祂 也無法阻止的狀況之下,不出百年便因病逝世……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只有他是在自己的冰霜環繞 下,毫無病痛的於安祥中辭世吧。 接著,頂替逝去君王的人是他尚未成年的兒子,金色的短髮蓬鬆而柔軟,色彩明媚的藍眼睛總是 帶著慧黠的神采。令人驚訝的是,男孩登基後展現的一切手段、思維與各場合時的應對都是那樣完美 ,在學習知識與課程時,更是展現出震撼眾人的驚人學習力—— 所有人都說:「這孩子絕對能成為比前任還要精明能幹的賢君。」 只有身兼長輩之姿的祂才知道,男孩為了不辱父親的威名,努力學習的過程中究竟捨棄多少他這 年紀的孩子應有的東西——其他孩童向父母撒嬌時,他日夜苦讀、學習成王應有的知識;其他孩子與 同伴在草地上奔跑嬉鬧時,他在王宮內接受嚴苛的指導;在其他孩子享受家庭溫暖的時候,雙親早逝 的他只能一個人躺臥在過大、冰冷的床鋪上休息。 那樣瘦小的肩膀根本無法承擔麼沉重的負擔……可男孩從未抱怨過,只是努力地邁進著。 「老師,我假如有一天我能和父王一樣強大,那時我一定會替他保護您的。」 身高不到自己胸口的孩子如此軟聲說道時,祂有些驚訝地睜大雙眼,下秒眼中的驚愕便被無奈的 笑意所取代。 「那麼,在那之前,就由我來保護你吧。」祂這樣回答著。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過去年幼稚嫩的孩子也成長了許多,現在的男孩已經成了名不輸賴昂雷爾 的出色王者。在登基典禮時,身穿紅白華服的青年挽著一名柔弱的女子,兩人的眼中盛滿幸福與愛戀 ,從天而降的粉白花瓣隨風翩翩起舞,宛如身著舞衣的小仙子般在空中盤旋。 衣物未變的祂環胸佇立於角落,靜靜地記憶著那屬於另名青年的故事。 男子與女子結婚後不久,便誕下一名嬌俏可人的小姑娘,金色的秀髮披肩,水汪汪的藍眼睛總是 帶著明亮的光芒,人偶般無瑕的臉蛋上掛著甜甜的笑,就像是小天使般惹人憐愛。 不過女子的身體不是很好,無法親自照顧孩子,但又不願將孩子交給不認識的人扶養。聞言,那 名由自己培育長大的男子將孩子交給自己,目光充滿黠慧的看了眼祂,說「老師一定能勝任這個工作 的。」 但是看著傻呼呼的小女孩,祂感到無比苦惱……祂是教育過男孩,但卻不知道該怎麼照顧小女孩 啊,下意識想婉拒對方的要求。可像是察覺祂的想法般,原本膽怯著的小姑娘,突然伸手揪住自己的 長袍下擺,向上仰望的時候圓潤的雙眼浮上水氣,彷彿下秒就會哭出來一樣。 祂沒能拒絕,只能認命地開始學習該如何教育小公主。 國勢安穩的生活下,小公主在眾人的寵愛與陪伴下漸漸長大了,原本小小的她變得纖細而高挑, 可愛的臉龐也變得成熟美麗了起來。 看著她從可愛的小女孩變成亭亭玉立的公主,祂感嘆人類奇妙的同時,發現那雙眼睛就是過了這 麼多年,依然一心專注於祂的身上,像一面倒映著祂身影明鏡一般……可對於那漂亮眼睛中豐富的情 感,祂無法理解。 一切事情看似順利進行,然而就在少女成年的前晚,國王將祂找到了自己的面前時,對方的第一 句話,讓祂理解了,厄運將再次降臨於這個小國。 「老師……不,或許我該稱您為瑪爾瑟斯……」 「您真的是父王口中所說的……那名『守護龍』嗎?」 他們兩人站在宮殿後方的山上,祂聽見現任國王雷爾夫說著,看著自己的眼中滿是驚訝。 見此,祂了解自己的身分曝光了。 在賴昂雷爾死前,祂曾經向他要求隱瞞自己龍的身分,別讓雷爾夫那孩子知道,為的就是避免再 次讓自己守護的對象,被自己的力量所……吞噬。然而他還是留下了一封信給雷爾夫,上面寫得是他 與自己相遇的過程,以及祂的身分。 當初告誡你,這信只能在危急時拆開,不是要隱瞞你什麼,我親愛的孩子。 只是這是瑪爾瑟斯——也就是你的老師要求的。 雖然,我跟祂說過這一切都不是祂害的,要不是有祂,現在的我應該已經被叛賊殺了吧? 但祂依舊認為是自己的力量導致我的死亡……因而不希望你知道後,踏上我的後塵。 祂的力量相當強大,不過,力量伴隨而來的代價也是同樣的霸道。 一但選擇了就無法回頭,你要好好的思考再決定啊。 「……拆開那封信而知曉我身分的你,在這個時間召見我,為什麼?」 為什麼?祂為了隱瞞身分而將自己的外型變得蒼老,甚至隱藏守護龍一切的消息。 祂都極力避免了,為何事情依舊這樣發展? 一向高傲而冷漠的祂再次嚐到了苦澀。 「我希望能與您簽下契約,借用您的力量。」雷爾夫的口吻冷靜睿智,一點也不像平時那個頑皮 、長不大的孩子,「為了保護現在的一切,我願意犧牲一切。」 「你會付出很可怕的代價的。」看著青年堅定的目光,恍惚間祂似乎看到應當逝去的賴昂雷爾在 自己的眼前微笑。 「……是的,我早知道的,你的身體裡流著那個人的血。」祂低聲呢喃著的同時,在他們之下出 現一道銀白色的法陣,古老的氣息從點點光輝中浮出,祂沒有理會雷爾夫看見自己真身時的驚訝目光 ,只是淡淡地嘆了口氣。 強烈的白光綻放後,纖細的人影消失在白光當中,只見一條黑龍趴臥在地,當祂睜開雙眼時,碩 大的紫眸光采璀璨,就像巨大的寶石般美麗。 伴隨著晨曦的來臨,高亢的龍吟響起,那些包圍了國家的叛軍與敵軍衝出帳篷,國內的子民從睡 夢中驚醒而打開窗戶,仰望天空時,同樣露出驚訝與錯愕的神色。只有一名纖細的金髮少女依偎在樹 旁,剔透的藍眸眨也不眨地看著飛向天際的黑龍。 就像過去那樣,在祂的冰霜與力量下敵軍潰敗,但雷爾夫的身體越來越糟,到了最後甚至連床也 下不了,擦著嘴角血絲的他哪還有過去意氣風發的模樣,這樣的巨變令祂感到揪心。 要是祂的力量沒有這麼霸道就好了……望著雷爾夫的雕像,在戰事暫時告一段落後沒多久,這孩 子便因病逝去,享年四十五歲,還比賴昂雷爾早了五年。 緊接而來,祂迎來一個最不想見到的場面。 「老師,請讓我與您簽下契約。」嬌柔的嗓音如此說道,成年的少女褪去了過往的青澀,如同盛 開的白玫瑰般高貴清麗,她的眼眸溫潤如水,可內部蘊含著強烈的意志。 「我想要保護這個國家。」 「我不允許,妳難道不知道,妳的爺爺、妳的父親都因為與我簽下而死的嗎?」 「連他們這樣的男人都承受不住的力量,妳覺得妳這樣柔弱的身體,承受的了?」 「老師,我可以的。」公主朝祂伸出手,高貴的臉蛋上帶著優雅的微笑說道:「我可是父親與爺 爺的後裔,就算是女性,也是身上流著他們血液的女性。」 祂這輩子最不希望聽到她對自己說出這句話。 但祂清楚,就算再怎麼不甘心,也無法阻止女孩的願望。 於是,祂向女孩伸出手,迎接自己第三位契約者,準備迎來最後的結局。 ※ 「敵國毀滅?那名龍帶著第三個契約者,就這樣消失了?」拿著酒杯的手一頓,梅爾基努看向旁 邊那名敘述者,他依然帶著淡淡的微笑,只是眼中盛滿複雜。 「是啊,從祂離開之後,這座山頭就一直是這樣……彷彿時間被停了下來一般,就像那名黑龍最 初遇見的女子所說的,在祂的愁苦獲得解放之前,祂的領地都將被冰雪覆蓋。」 「那麼,祂的愁苦什麼時候才會解放呢?」 「這個嘛……」 就在他思考完畢準備開口時,木門再次被推開,這次的顧客是一名有著金色長髮的女子,她笑容 滿面地向旅人走來,說道:「我們該走囉。」 「啊……這個時間了嗎?」旅人恍然大悟似地說道,他轉過頭向酒館老闆歉意一笑。 「那名龍族的結局嘛……」他站起身走到門邊,推開的同時向後側身,露出了宛如融霜般的剔透 笑容,「你之後就會知道了,再會。」 等他離開後,酒館的主人緩步走到門旁,推開門後向外一看,臉上的笑容也越發深沉。 「還真是神秘呢,難道除了我以外的族人都喜歡故弄玄虛嗎?」 門外的天空蔚藍明媚,懸掛於空的太陽在天上盡情地綻放著自己的光芒,門外一片白雪在陽光的 照射下溶解成水,從雪堆中探出頭的嫩葉、花朵在風中輕輕搖曳著,先前的暴雪彷彿夢境般消失無蹤 ,只留下一地芬芳與輕鬆。 倚靠在門旁的主人微微一笑,澄紅色瞳眸中倒映著的是一道黑影在空中飛揚,伴隨著如同樂器般 高亢的龍鳴……那將近五百年不曾消失的寒冬已經消逝,而旅人與同伴則如同冰霜幻影,隨著寒冬就 此消失在世界上。 看來那糾纏黑龍百年的遺憾與愧疚,如今就像朝陽下的雪花般漸漸消逝。
❏▪▪ 插曲/從歷史退場的我們 ▪▪❏ 他原本只是回來辦個事,卻意外闖入了一間奇怪的小酒館。 看著一旁蠕動著身體的半透明長條生物,他認真思考照它們那種滑溜的身體,到底該怎麼將自己 的行李送上房間呢?摸了摸下巴,他看著長條生物蠕動著將自己的東西勾起來,用著像是魚鉤一樣的 動作往樓上邁進…… 就在他想湊過去好好觀察一番時,突然從後方傳來「啪噹」一聲巨響,轉過頭他略顯吃驚地睜大 雙眼,只因他看到那趴在一旁像是標本一樣的小傢伙突然發難,把一個試圖搗蛋的不速之客撞出去, 用他小小圓滾的身體在那人身上蹦蹦跳跳,等那人奄奄一息後,很爽快地把人咬出去掛在門口…… 「真是奇妙的地方。」 「我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有如此逗趣的酒館。」 輕聲低喃的同時,他突然轉過身單手制住某個襲來的身影。 「老師!我想跟你住一間!」柔美的嗓音如此說道,一名身材纖細的美少女如此抗議著,她的長 髮盤成如同貴族般的優雅髮型,水汪汪的藍眼透澈如清泉。 「……我說過,妳是女孩子。」 「但是我的目標是成為老師的妻子!夫妻哪有分房的!」 「不是這樣說的吧……」提著少女的後領,他真心不理解為何當年優雅矜持的女孩,現在會變得 如此狂野熱情--早知道,當初就不要一時心軟帶她成為傭兵。 看著少女鼓起臉頰鬧彆扭的模樣,他的臉上卻露出無奈與寵溺的微笑。 從歷史退場的我們,這次之後應該能按照自己的意願而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