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Ice Plant. ▪▪❏ 大雨傾盆。 斗大雨滴重重打落至並未打算找地方掩避反而選擇繼續沿途趕路的深褐身影上頭,在遭受雨水浸 潤讓視線模糊有點難以焦距的狀況下,倒還能依稀辨別出那人身上正緊披著似乎有著防水功能的長件 斗蓬,可惜帽緣部份被他拉低而暫且無法辨別出藏於裏頭的外貌輪廓。 腳邊踩著被雨水沖刷得泥濘不已的土壤水窪,雖然周遭視野早已溼濛不清,可,唯一不變卻也同 時為他引路便是手中所持的中型提燈,從中感受到的些微暖源與光芒便是正催促他持續朝著目的地走 去的動力之一。 嘩啦聲響從無間斷,不知行走了多久,直到一絲快被雨聲掩埋住的吱啞音量傳入耳裡,這讓身影 敏銳抬起了眸淺掃過鑲掛於上方且正隨風向晃動中的半橢圓木質招牌一眼,才淺帶笑意的放緩腳步朝 前走去。 當踏上最後一層台階,處於面前原是緊閉的玻璃木門隨之開啟,只見前來應門的是身軀呈半透明 藍狀、長相也顯得有些呆然的長型生物,在耳畔聽見了細微『呼嗚』聲量之餘,只見牠像似帶含親暱 般的鑽入了外頭早已溼透的斗蓬之中,不到數秒又從裡頭鑽出,同時可見原先空盪身上多了一個輕便 的中小型包袱。 這項簡短舉動不禁令他輕笑了聲,在跟著牠的腳步走入酒館同時,接續向前迎接他的便是一只身 軀泛有淡藍色澤的小型幼龍。 「嘎吼--」 只見牠邊揮拍背上略顯迷你的雙翅小奔跑過來叼咬住仍呈溼溽的斗蓬邊角,將人半帶半拉往位於 大廳內吧檯左處的厚實木門前方示意先進去再說,想當然的,這再度引出他的一聲輕笑,同時略彎下 腰來伸手拍撫牠的頭頂,後者則是挺乾脆贈與人一抹覺得舒適的反應且瞇細了燦金眼眸回蹭手心幾下。 「好孩子,晚些再陪你玩?」 「嘎--」 像是聽進人的言語般,只見飛龍再次蹭了下後便主動退離他身旁,改轉望吧檯下方的空隙一眼, 隨後毫不猶豫鑽進裡頭打算找個好位置繼續方才因人的到來而被中斷的瞌睡再說。 望視了眼飛龍舉動,他收回視線同時動手推啟前方木門,更似是熟稔般的走入裡頭,將門掩闔之 餘邊拉解開斗篷掛至門旁側的衣柱上,而後才持著微笑回視正坐於書桌旁側的褚褐身影。 「--真是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好?」 「不就老樣子,這次想喝點什麼?梅倫。」 澄紅眼眸擒持些許笑意懶洋撇視來人一眼,將手中煙斗略微翻轉的朝下淺叩,待裡頭仍有著高溫 的餘燼清出後,才再捻撮新的乾燥菸葉填於煙管底端的已空部位,點燃,可卻未抽,僅是改將煙管指 向左側書櫃。 「一樣來杯Lime Fizz?」 「那就決定是咖啡了吧。」 似是恍然未聞梅倫所說的話語,男人逕自使用指節淺扣桌緣敲出兩聲,此時可見原先整齊排列的 其中一排書冊略晃動了下,隨後像是從中遭受何種引力般被拉推出的某本硬質厚書跟著晃浮停於男人 面前且自動翻起書頁,末後止停含有缺損的某張頁面未再動作。 當男人突兀撕下兩塊頁紙扔放入盛裝有熱水的兩只木杯之間,梅倫從頭到尾並未露出任何詫異反 應,反倒習以為常般的淺露失笑,同時挑個能與人面對面的單人沙發落座回視。 「不覺得過於浪費?」 「就如同眼前所見的這抹長相雖似精靈,卻未含帶他們的獨有特質而感到惋惜?」 意有所指的言語僅讓梅倫一笑置之,而後動手取過其中一只木杯湊於鼻尖輕嗅了下,感受其香味 後才緩飲一口品嚐,那種毫無半點甜度、全由苦澀組成的深褐熱液滑過了喉間,可他並不排斥。 至於男人話中所含寓意梅倫是清楚的,故事好壞必然存有保留或利用價值,如同他的處境。 他是經由精靈工匠所鑄造而出的精緻人偶,雖然仿製精靈的樣貌特徵,卻無獲得屬於精靈獨有的 特質,最簡易的辨別方式便是側顏上遭受烙印而下的艷紅菱狀刺青,那是道清晰劃分界線的無形高牆 ,也是區隔出優劣工藝物的象徵圖印。 不過,他並未為此感到自憐,反而挺喜愛目前的生活模式。 「說到這……關於冰晶花的傳言你應該不會放過了?」 手中的木杯擱放桌上,在梅倫持著微笑開口詢問之時,順勢從口袋內取出一只墨色小袋直接當著 人的面將其解繩攤開,當然,他並未漏看在澄紅眼眸接觸到數枚僅0.3公分左右且猶如冰藍玻璃碎片種 子時速閃而過的那絲詫異。 「數百年前,當時龍族如同此時魔族繁盛的輝煌時代斥滿了祥和與安寧,繁商、貿易、科技,皆 吸引諸多種族前來相互交流探索……尤其,最多人爭先恐後想取得的職業便是成為類似輔助教師的術 士資格。」 指尖挑起一枚種子審視研究,梅倫雖然開始敘述起簡短的故事開端,但他並非遲鈍到全無察覺男 人略陷入自身思慮的模樣反應,不過他仍有義務將這故事轉述給人知道,畢竟,這可是他數十年前經 從這人手裡所接下的委託。 「『輔佐術士』,若沒記錯是這項職稱吧,名字上雖聽起來挺單純,不過那是一項同等於『皇族 導師』的職階,更甚須與皇族血脈簽下契約--即便,那是一只『死契』。至於……這項契約的用意 想必你比我要清楚效用才是。」 梅倫笑著回望不知何時已將真實心思隱密掩埋的男人,僅見後者淺緩抽口正持手中的煙管低笑了 聲因應人的話語開口順接,同時伸手將擺於桌面中央的深澤絨袋拉過,指尖也有一下沒一下把玩撥弄 靜置其中的數顆種子。 「--相傳,皇族血脈遭受了詛咒,有資格繼承上位階者必然早逝,為了解決此問題最後須以『 生命銜接』的形式來確認存活的可能性,同時讓輔佐術士栽培冰晶花,從中藉由萃取純淨之液來暫且 延續性命直到下任輔佐術士銜接此位為止,若講難聽點,便是找名替代者承接詛咒之效,雖然廣大世 人皆無從得知此事真偽。」 「所以這部分我便不多做詳述直接略過了?」輕笑了聲,梅倫僅輕緩揉玩著遭捏揉於指尖中的冰 藍種子自顧自的繼續開口。 「傳言間,冰晶花盛綻的時期是處於輝煌時代,可邁轉入凋零時期也湊巧是龍族衰敗期間,據說 會如此迅速凋萎的緣由是因為光靠輔佐術士單方面再也無法掩埋與抑止住詛咒蔓延,以致於後期的輔 佐術士大多因而衰弱無法穩定持續照料花種,外加不時存有內憂的動盪局勢,最終導致國家隱滅。」 「……是嗎?」 「至於本認為早已消亡的花種則是在某機緣下被一名不小心跌墜入谷的旅人發現進而帶出谷底, 但可惜至今仍無法以人工培育來大量栽植。」 低緩笑了聲,將簡短故事聽完的男人並未再多說什麼,只是捻起其中一粒種子觀視數秒,而後施 力將其擰碎且也順勢把碎裂的種子碎粒輕灑於桌面。 正待梅倫因人的舉止感到詫異想開口詢問之時,突地可見桌面上的碎粒開始略微散發起柔弱的淡 藍光芒,隨即直接萌芽生根、成長、開出了梅倫未曾見過的淡瑩藍澤虛幻花苞、接續燦爛盛放,末後 花瓣逐漸褪化成了水晶玻璃,最終崩裂、凋零成了多枚碎片癱躺至桌。 前方從未掩飾眸中些微訝異的略愣面容則不禁令男人低淺笑出,隨後從中拾起一截較為完整的玻 璃碎瓣將其擱於梅倫面前笑視。 「很美吧?」 男人的舉止與言語皆讓梅倫稍頓了會兒,也似是明白人的突然用意而略微釋然的勾勒起一抹微笑 ,末後才徐緩回應男人的話語。 「……是很美,可惜總稍縱即逝。」
❏▪▪ 插曲/那之後 ▪▪❏ 自從離開了那間隱密書房回到暫居的房內也已過了段時間,手持著一條乾爽毛巾半裸著上身踏出 仍蒸氣氤氳的浴室轉步至置放於床鋪不遠處的深色木質桌俱前,隨後探出空的一手將存放於背袋內的 多項物品全傾倒而出。 當視線觸及已成扁平狀的錢袋之時則不由得些露失笑,看樣子那人的商業手腕仍舊不曾減退啊。 邊回顧著自身與有著一頭銀白長捲髮男子討價還價的場景片段,指尖順勢勾拿起重量極輕的空袋 待隔日去向酒館主人清拿款項,然而把錢袋挪開之際,這才察覺被蓋掩於下方的是一只僅有巴掌大小 的手工精緻雕盒,這不禁令他些略詫異凝視數秒後,才動手拾起橢圓狀的精工雕盒審視。 倘若未曾記錯,這只物品似是那人珍愛的藏品之一,不過怎會被置放袋中? 思考之餘,順勢將盒蓋略掀正待查看裡頭裝有何物時,未料一股淡雅迷香先行從中散出,當鼻間 嗅到其香味便讓梅倫敏銳的先行掩闔緊盒蓋,同時走至窗旁將窗戶打開透氣之餘不由暗自微冒冷汗。 雖說這東西並非毒物,但若嗅入一定劑量所有感官必然會被麻痹,效用更持續整天不退。 到底是何時誤拿帶回?看樣子還是早日歸還給人為妥,否則他可不想再嘗到被人捉去當試用對象 的簡短日子。 那簡直是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