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旅行的意義 ▪▪❏ 好久不見啦,老闆,老樣子沒問題吧?還是你忘了? ……哎、沒有質疑你的意思,畢竟我很久沒來了,總會擔心像我這樣毫無特徵的人是否就會被遺 忘了。 ……嗯?問我很久沒來的理由?那就是這次的住宿費了。 說來話長,快先給我杯喝的吧。 該從哪邊開始講起呢?大概就是從上次從這裡離開之後開始這個故事的吧。 上一次踏出酒館大門後,我便往最近的城市走去。理由很簡單,那邊的佈告欄有很大的機率會出 現萬中選一的有趣任務,也被我碰到了。 ……不過,可真後悔阿。話雖然這樣說,但時間倒轉我依然會接下那份任務吧。 老闆的手藝一如往常的好,那段時間裡想到吃的東西肯定會想起你做的食物呢。 這可不是恭維,而是陳述事實,最後一次吃的東西總比較容易回想嘛。 你別瞪我,離題了我知道我知道。 那份任務是該國家的貴族所發出的,內容便是護送他的女兒到「遺跡之森」,並送他女兒歸來。 講簡單些,就是愛玩的女兒想嘗嘗冒險者的癮,寵溺的傻老爸阻止不了就花錢消災。我打聽過了,那 個女兒是出了名的驕縱呢。做過的傻事隨便抓個路人都能講上十則,例如阿……嚇! 是是是我不岔題了把刀子收起來啊! 咳、不得不說冒險者公會辦事員的交際能力,替貴族招攬了不少知名的傭兵團,我似乎是因為參 加過不少這類的任務有過經驗而被詢問是否加入,「遺跡之森」這個地點的誘惑力太大了,詢問過酬 金跟成員後我便答應了。 「誘惑之森」你肯定知道是個怎樣的地方吧?老闆。廣大的樹海,中央佇立著連森林邊緣都能看 見的古代建築,誰都想進入窺看,可靠的最接近的紀錄也只是一扇門的畫像。裡頭是什麼模樣?藏匿 著什麼寶藏? 這些答案,我通通都知道。 行進的隊伍很龐大,雖沒有到把樹海移平的程度,但已足夠讓在中心的貴族少女抱怨著馬車的顛 簸。補給線也拉得很長,但到後來,已經無法提供委託主想要的新鮮食物。其實大家都抱持著差不多 的想法,陪著大小姐旅遊,然後在她高喊著要回家時送她回去,便可以得到大筆的委託金。 ……嗯、你問我?我只是想搭個便車罷了。只是對那些傭兵團而言,很遺憾的,那個大小姐真的 忍耐到了遺跡邊緣,甚至打開了那道門。 對,她打開了。那個遺跡能夠保持神秘的緣故,除了樹海的保護外,便是沒有開啟的方法。可那 個女孩,只是輕輕一推,就開啟了那扇門。 比較沒有自制力的傢伙已經雙眼放光,要不是被周遭的同伴壓著大概就衝進去了。各傭兵團團長 們也是蠢蠢欲動,但基於職業道德,他們開口詢問名義上的委託主。詳細內容我不清楚,反正、那也 不是重點。因為這只是個陷阱。 那名少女露出了沒有出現過的模樣,帶著她的隨從們進入,沒有理會任何人。開始有人焦急,有 人想要跟著進去,然後被制止,接著是爭吵,進階成爭鬥。 事情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抱著當他們決定回頭時就脫隊自行前進,畢竟這樣的行程比自己來還 要輕鬆。也有想過去試著開門,但能夠將遺跡的邊緣踏遍就足夠我心滿意足。 哎、老闆你那表情是不相信我嗎?真的,能夠將遺跡的模樣看清楚,對我就足夠了。我沒那麼貪 心。 ……好吧,你說的是,我不可能只滿足於觀看而已。 所以我進去了,在一片混亂之中。最後的結局也很簡單,除了不知所蹤的少女與他的侍從外,所 有人都死了。 啊、我已經不算是人了,所以可以說所有人吧?不過,不是人的話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還是 補充一下好了。 所有人都死了,除了我。 那個古代建築中,沒有眾人所期盼的寶藏,也沒有史學家期待的過往紀錄,沒有魔物;沒有生物 ,就只是個龐大的、無邊無際的、封閉的迷宮。 如果只是迷宮也罷,但那裏頭的機關是密密麻麻,雖然沒有到環環相扣,這段與下個轉角之間也 有歇息的空間,可是啊、每個陷阱都有人成為祭品。一開始是因為無知,後來……是為了活下去。 你知道各種族為了「活下去」會做出什麼事情嗎?啊、肯定是太久沒跟你聊天了,居然問了這樣 愚蠢的問題。 為了延續種族,你可以犧牲自己。而這也是人類與你們--精靈、獸人、魔族、龍族等,最大的 不同。 人啊……為了讓自己活下去,即便多一秒也好,比你多活一秒也好,就可以將身旁的同伴推去送 死。 那真是醜陋但又真實無比的美麗景象。 嗯?……喔、我忘了說,那些陷阱在發動後會有一段時間的冷卻期,那時可以安全通過。 哎、太長一段時間都只跟自己說話,都忘了我所想的事情對方是不會知道的。 後面的事情不需要我說吧?那種俗濫、了無新意的發展,偏偏就在我眼前發生了。 他們都死光了,剩下的陷阱我只好自己面對,花了多久我也是出來之後才知道,二百三十八年, 雖然我是只剩一顆頭的不死之身,也花了二百三十八年才走出那個迷宮。大概是因為有不少陷阱連我 的腦袋都砸爛了,等待重組的時間就佔了九成吧。在那等待的過程中,我的精神分析著那陷阱的構成 ,抓住千萬分之一秒、剎那中才會出現的逃脫路線,在頭腦恢復並啟動陷阱的同時脫離。 耗費漫長時間才解開這個陷阱中隱藏的謎題,然後是下一個、再下一個。 踏出迷宮大門時,物事已非更是當然。只是,整片樹海都被夷為平地時,我心裡還是有不小的驚 訝。 遺跡之森已經不是森林了,新的外貌、新的名字,「水晶嶺」。 那個大小姐進去之後到底做了什麼呢?很遺憾的,我仍然不知道。 在鄰近的小村莊裡討了水喝,問清楚年代,然後我現在在這裡。 老闆你出現的時間真是太精準了,我只想倒下好好睡一覺。 不過在去睡覺之前,老樣子,你有「它」的情報嗎? ……哎呀、我都站起來了。 你真的有「它」的消息?那、請給我一杯馬丁尼。 第一次坐到這個位置上時,老闆你就問我「是什麼東西」呢。當時我怎麼回答的? ……哈啊、沒錯,我說:「我不知道。」 那個時候我便告訴你,如果你有「它」的消息,我就拿我變成這樣的故事跟你換。 你終於等到了呢,我這個……愚蠢的根本不值一提的故事。 那是我還有身體時發生的事。 ……啊啊、我又講了廢話。大概是因為要回想起我還是個庸庸碌碌、毫無作為的普通冒險者的那 個時候吧。 那時候的我就只是窩在大城市裡,接著低階的簡單任務過活。偶爾旅費存夠了,或是有適合的任 務,便會外出旅行到各處看看。 那一次我接了一個送東西的任務,旅途有點長,但委託主先給了一半的委託費當訂金,加上我也 存夠了錢,便上路了。旅行的過程沒有什麼意義,因為那是我到達目的地時發生的事情。 ……以前常在晚上待在酒館跟人喝酒,有不少前輩喜歡講些可怕的故事去嚇唬新人。現在想想, 都是有根據的呢。 在冒險者公會有一些傳說,例如有些冒險者接了簡單的任務卻一去不回。大多數的人都會說因為 那些傢伙太弱了,沒完成任務沒臉回來索性裝失蹤。 ……真是不負責任的說法啊。 從來沒有誰去探查過消失的原因,包括我。直到我遇到了,才知道當時的我是多麼的自負與可悲。 那是個陷阱,利用異常簡單的任務去捕捉活祭品。 當我將東西送達的同時,我也站上祭壇。手腳被束縛,神識被強制維持在清醒的狀態下接受刑罰。 ……好痛啊,過了那麼久,那時的疼痛還跟隨著我。中途的我早就該死了,但他們用結界將回收 靈魂的死神隔離在外,還將我的靈魂禁錮在還完好的腦袋中。他們在那個範圍中扭曲了法則,明就只 剩下一顆頭的我,還能夠感覺到被磨成肉沫的身體被動物嚼食吞下的痛楚,還能感覺到蟲子在骨頭上 爬行的麻癢。那時候真想死,真想自行了斷,但我什麼也做不到。 當「它」出現時,我能夠聽見那群人的歡呼,看見他們臉上激動的神情。似乎是第一次成功呢, 這個儀式、活祭、召喚術。 「你的願望……」我感覺到它這樣說,像是被火燒過的感覺。 那時候的我回答了什麼呢?我連它是不是在問我都不知道。 好想死、好想死,我應該這樣回答了吧。 最後,那些人都死了,而我用這副模樣活了下來。 嗯、活著。 故事結束了,你該告訴我,它的消息了,老闆。 ……在水晶嶺?結果,還是回到原點啊。 我找了那麼久……仍然在那個地方啊。 雖然很想休息,不過我該走了,謝謝你呀,既然知道它的所在,我想快點去找它。 ……嗯?在我走前想問我兩個問題?可以啊,你問吧。 ……想找到它的原因?因為我有事情想問它啊。像是、現在的我「算是什麼」之類的。 ……我的故事?我的故事怎麼了嗎? ……有矛盾?沒有吧,老闆,我怎麼敢捏造故事去欺騙你呢。 嗯?願望跟說詞有衝突?哎呀、老闆……故事嘛,別太認真。 下次見面時就跟你說說我找到它之後的事情吧,不過……不可能了吧。 再會了,老闆,我會想念你的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