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迴圈 ▪▪❏ 天色看起來灰濛濛,一副隨時要下大雨的樣子,旅人稍微歇下腳步,取消原本要在今晚穿越森林 的打算,先在這小鎮休息一晚。 他注意到一家在街道轉彎處的店家。不像附近幾家旅社有著醒目的大招牌,或是華麗誇張的裝潢 ,卻有種獨特的魅力所存在。 「就這裡囉?」 旅人低聲地像是在向誰徵詢意見,身旁卻沒瞧見其他人的蹤影。真要說有誰在,那大概就是旅人 那大到讓人側目的行李,用布巾包裹著,長條型的大箱子。若說是放刀劍類的武器也太大,箱子感覺 能放進一個人了。 「歡迎光臨,一間一個人的客房?」 在進門的瞬間,酒館主人的招呼聲幾乎是同時與門上鈴聲一起響起。老闆看起來莫約五十歲的中 年男子,但這只是就外表推論──如果他是人類的話。 老闆給人的氣質並不像普通人類,炯炯有神的赤紅雙眼,彷彿被看上的獵物會在那艷紅烈火中燒 盡。而店裡員工的組成也證實了這點。不過這不是什麼稀奇事,現在人類不是大陸上最普遍的族群, 但沒落的種族為求生存,還是隱姓埋名到人類世界裡生活。 「不,兩個人。」 旅人拿下深色呢絨帽子,禮貌地向老闆微微行禮。老闆打趣的望向旅人,看見他身後的行李似乎 明白了什麼。他將鑰匙遞給對方,命夥計帶客人上樓。 「費用?」 「就拿旅途聽聞的故事來換吧,在入住時或離開時付都可以。」 語畢,旅店主人拿起原本放置在一旁的菸斗吸了口。白色煙霧裊裊升起伴隨著酒館內昏黃的燈光 ,使的氣氛更添些神秘朦朧之感。 旅人先是思考了會,然後點點頭表示已經了解,先上樓去放行李,晚點再下來「付清」所謂的費 用。 * 上樓後,給夥計一些小費,便將對方打發走了。闔上門後,旅人打開他那引人注目的大型行李。 解開外層的包巾,裡面露出一個木頭製的箱子,如果不是小了點,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棺木等物品。 旅人輕輕地推開木蓋,露出一些縫隙。瞅了一眼,看見對方的臉,才一改之前的面無表情,露出 笑意。 「既然醒了怎麼不自己走呢,布勞。」 「反正有人代勞嘛。」 不知什麼原因而躲在箱內的另一人回答道,他倚靠在木箱一邊,揉了揉眼睛,帶著有些俏皮的口 吻。他與旅人相比,年紀小了些,大概是十來多歲的少年,有著亞麻綠色的短髮,身上是一襲藍色系 的衣著。在箱子裡的模樣,好似精巧的娃娃。 「如果你幫我把旅費付掉那就更好了呢。」 少年簡單的動動手腳,伸展了一下筋骨。從少年的話語中,明顯可知其實打從進入旅館,甚至在 更早,他就已經是醒著的狀態。 「都背著你一天了……」 「開玩笑的,那我下樓啦。」 或許是休息夠久精神好,遠從房內還是可以聽到少年下樓鞋子敲在階梯上的聲響。 * 少年和旅館主人打聲招呼,說明自己的來意。艷紅色的雙眼打量著對方,雖從剛剛入住時的情況 就知道應該有什麼隱情,但看來這對組合比他想像的還更有意思。 「該怎麼開始呢,嗯,那就在很久很久以前……」 搭配著少年開始講起的故事,旅館主人拿起杯子酌飲了口。 城鎮裡總是多少會有一些有名的奇人,米亞就是這麼一個例子。她是一名人偶師,與其說沒有人 看過她的真實樣貌,不如說就算是看到也無法確認那是她本人更為貼切。 依見過她的人表示,她通常以女性的面貌見客人,深色的斗篷蓋去大半邊臉,褐色長捲髮到胸口 ,身高不高。以聲音來說是應該是正處花樣年華的少女,但是就當地耆老的印象,她在這個城鎮已經 居住四十餘年,甚至更久。 她的店舖位在進出城鎮的關口附近,當地孩子有時想玩玩壯膽遊戲,便會提議去那邊探險,不過 常常就此迷路。明明屋子就在那邊,不可能長腳跑了,卻怎麼也到達不了,走了幾個小時居然回到原 地。所以有這麼傳言說,若不是真心想要到該店,是到不了的。 雖然被繪聲繪影成像是鬼屋般,但米亞的生意其實還算不錯,她所製作出來的娃娃十分精巧,就 像是真人一般。常有人委託她製作人偶要送給兒女當生日禮物。或是在女兒出嫁後因想念而委託製作 ,給予他們一種心靈寄託,更曾有過有人委託她製作逝去的親人偶像紀念。 她店裡有三個助手,推測多半也是她製作出來的人偶。來訪遇到是助手看店的機會頗高,所以比 起米亞,當地居民比較認識這三位助手。 一個主要負責材料買賣以及店內外的環境打理,附近植栽幾乎是他一手培養的,也有聽聞有人慕 名而來買花。另一名主要是負責送貨的部分,比較少見到,常有風聲說見過他常到酒館中小賭一把, 不過賭運不是很好。 最後一位應該是最常見到的,店鋪主要是他在管理,負責接單以及傳遞訊息給米亞。 一切平靜的生活,因為米亞的消失而有了轉變。詳細的情況並沒有人知曉,只是店鋪就像從不存 在過,從原處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建築物的殘骸也沒見著。 而更奇怪的事情接著發生了,她所製作的人偶也跟著不見蹤影。相關傳聞也接連流傳起來,有人 說碰見半夜人偶突然動起來,自己開門悄悄離去。若只是不見還好,有些還留下一地杯盤狼藉,但也 有人懷疑那只是喝醉者的自導自演。有人說在夜裡聽見笛聲,接著人偶便有自主意識動了起來,隨著 聲音來源而去,更有人懷疑帶頭的是她三個助手之一。 事實真相沒人可以證實。米亞唯一留下的痕跡只在顧客的記憶裡。隨著歲月流逝,連最後一絲可 以證明曾經確實存在的紀錄也消去。 * 「助手先生們還在找米亞小姐嗎?」 聽完故事後,旅店主人輕輕搖晃酒杯,看向對方,眼睛微微瞇起,打探性的問了這麼一句。 「有傳聞是這樣說的,不過誰知道呢。」 少年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回覆。 樓梯邊牆上掛著用來照明的燭火悠然,光影搖曳,而在少年經過時說也奇怪,明明沒去碰著,卻 倏忽劇烈地晃動閃爍後熄滅。 旅店主人再次點起菸斗,看著霧緩緩上升的軌跡,低聲呢喃,最終長嘆如煙迂迴的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