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殺 ▪▪❏ 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一位旅人來到了此地。 他不知道這座城鎮的名字,也沒必要知道,因為他只是恰巧經過至此的旅客而已。 他快步跑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一邊尋找能躲雨的地方,一邊拉低了深綠色的帽兜。 在這大半夜的時候,大部分的旅館都熄燈了,心底咒罵著這鬼天氣,突然在霧雨朦朧中瞄到了一 絲燈光。 滿懷希望地朝光源跑去,欣喜地看到居然還有一家小酒館的燈是亮著的。 毫不猶豫地推開精緻的木門走了進去,正好與坐在吧檯裡,啜飲著酒的男人四目相接。 男人微微睜大了眼睛,接著勾起沉穩又溫和的笑容。「歡迎光臨,遠道而來的客人。」 明明傾瀉而下的雨聲大得令人忍不住想摀住耳朵,但他低沉的問候卻清楚地傳到旅人耳裡。 「請問有房間嗎?吾想借住一晚。」將帽子拉下,旅人將隨身的法杖甩至肩上,溼透的法杖隨著 這個動作甩出幾滴水珠,在光線折射下透出美麗的光芒。走到吧檯前坐下,從口袋中掏出錢袋。 男人輕輕抬手,阻止他的動作。「這裡用來交易的不是錢,而是『故事』── 一個故事,換一個 房間。」 旅人驚訝地抬起了眉,紫羅蘭色的眼眸透出困擾。 「故事?吾沒有說故事的天分,也沒有故事可說啊……」 男人啜了一口酒,幽幽地說。「沒有天分沒關係,至於故事……我們度過的這些日日夜夜,當中 可是蘊含著無限的故事啊,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也會有的,畢竟、『人生就是一本故事書』……不是嗎?」 「好吧……」看旅人眉頭深鎖,身子左搖右晃,很努力地要想出一個故事的模樣,男人露出期待 的笑容,耐心地等著他。片刻,旅人豁然開朗般似的拍了一下大腿。 見狀,男人起身,深咖啡色的長袍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沙沙聲響。 「在故事開始之前,要不要先來杯熱飲暖暖身子?另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這家店的主人── 梅爾基努。」優雅得微微欠身,他維持著有禮的笑容看著旅人。 旅人似乎還陶醉於自己費盡心思想出來的故事中,只見他開心地哼著小曲,直到發現充斥於空氣 中的尷尬才猛然回過神來。 「咳、呃……?」旅人愣愣地乾笑著。梅爾基努重複了一遍方才說的話。 「喔喔,恩……給吾一杯伏特加,謝謝。吾叫做古斯塔夫,是個咒術師。」旅人──古斯塔夫揮 揮身旁的法杖道。 接過梅爾基努給他的伏特加,猛灌了一大口,從喉嚨直竄胃部的灼燒感,讓他因大雨淋得濕漉漉 而不斷顫抖的身子溫暖了起來。舒服得大嘆一口氣將酒放下,古斯塔夫開始說起他花了好大一番功夫 才想到的故事。 「從前從前,有一個小女孩叫做小紅帽。一天他要去探望住在森林裡的外婆,卻在途中遇到了大 野狼。大野狼先到小紅帽外婆家吃了外婆後,再裝成外婆,把之後來的小紅帽也吃掉了。路過的大野 狼看到,趁大野狼睡覺時把牠殺了,救出小紅帽跟她的外婆。最後大家──除了大野狼──都過著幸 福快樂的日子。嘿吾這個故事說得不錯吧?」古斯塔夫一口氣說完,覺得有些口渴,伸手去拿酒杯, 卻被中途攔截。 梅爾基努沉默地將杯子收回,冷冷地看著癡呆望著他的古斯塔夫。兩人互相對望,直到梅爾基努 深深嘆了一口氣。 「這種質量的故事,連倉庫都不能給你住呢……」 「咦,吾覺得這個故事很好啊?」 揉了揉太陽穴,梅爾基努思考該怎麼讓這天兵的客人理解他所想要的。他也開始認真思考以後是 否要早點歇息,不然半夜總是引來這種不正常的客人。 看到他真心困擾的樣子,深怕待會自己會被趕出去,古斯塔夫慌忙擺手道。「店長先別那麼失望 嘛,剛剛那只是、呃、前菜?…玩笑!呵呵呵只是個玩笑而已啦……」忙著辯解的時候古斯塔夫的腦 袋也正快速運轉著接下來該如何是好,這時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之前的旅途中發生的某件事,還沒 細想便脫口而出。 「吾現在認真得說。這事發生在吾之前待的某個城鎮,跟吾也有點關係。不過其實也沒甚麼啦, 只是個連續殺人事件。殺人這種事嘛,這個世界可是每分每秒都在發生。」他的神情轉為嚴肅,說完 這段話後便沉默了下來,幾秒鐘後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親手殺人……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梅爾基努眨了眨眼,對於突然丟出的問題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古斯塔夫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不等梅爾基努做出任何回應就接著說。 「吾啊,從沒親手殺過人。應該說,因為吾只要下咒就能輕易致人於死地,說實在,沒什麼『殺 』的感覺呢……吾的意思是,當有個人──不論什麼種族──的血噴灑在自己身上,或者是那人的鮮 血在你面前流盡的感覺,吾從沒體驗過呢。不過呀,那種感覺太恐怖了,當有了真正殺人的感覺後, 就得背負起那人的性命了呢。」古斯塔夫說著,又接了一句與前面無關的問題。 「沒力量的人,又怎麼會去幹這種事呢?太沉重了……」 梅爾基努皺起眉頭。他是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不過他再不說故事,只好請他滾蛋了。 查覺到梅爾基努近乎殺人般的視線,古斯塔夫咳了一聲,開始娓娓道來。 「咳、總而言之,那天跟今天一樣,下著大雨……」 (因為古斯塔夫的敘述過於冗長,以下內容為扣除他所說的廢話後的版本) 「嘖、怎麼下雨啦!剛才明明還好好的啊!」一邊哀號一邊拉起帽兜找地方躲雨,急急彎進巷子 時卻跟個人撞個正著。 「啊!」「哇!」撞上來的力道比想像中的小,倒是受到的驚嚇比較大。細眼一瞧,跌坐在地上 呼痛的是個小男孩。 「抱歉,你沒事吧?」伸出手想要去攙扶他,卻被他一瞬間的眼神懾住了動作。眼前這個男孩至 多十歲,但暴戾之氣卻盈滿了他的雙眼。 「沒事。對不起,是我沒看路。」男孩擺擺手,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有禮地向古斯塔夫道歉 ,態度溫和,眼神純淨,完全不見剛才的暴戾,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瞥到的只是錯覺。不過古斯塔夫看 人一向很準,這個男孩有什麼問題。 「啊,你是旅客吧?要不要來我家旅館躲雨?」男孩指著不遠處的招牌問說。 「正好在找躲雨跟住宿的地方呢……麻煩你了。」正好可以就近觀察這個男孩。抱著這個想法, 古斯塔夫一腳踏進了殺人事件之中。 跟著男孩快步跑向那家店,一推開門,裡面就傳來爆炸般的吼聲。 「不是要滾嘛!還有……唉呀是客人哪!歡迎光臨歡迎光臨!喂,你快去幫這位客人放洗澡水跟 準備房間!」一個矮胖的男人──看來是店長──本來要對著男孩破口大罵,在看到他身後的古斯塔 夫時,憤怒脹紅的臉馬上轉變成諂媚,向他說完歡迎後又轉向男孩命令。男孩沉著臉喔了一聲後跑走 了。 「唉呀那個傢伙就是那樣可千萬別介意呀客官,來,要不要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擺出禮貌性的笑容接過店長近乎是塞過來的茶杯,古斯塔夫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這種人他最不擅 長對付了。 洗了個澡,吃了晚餐後回到房間變睡得不省人事直到隔天中午,當他睡眼惺忪得走下樓時,看到 一群穿著警察制服的男子正抬著一個擔架出去。躺在上面的似乎是人,不過不能確定,因為其被一條 髒髒的布蓋住,而且形狀好像有點微妙。 「怎麼了?」迷迷糊糊問了一聲,離他最近的婦人聽到了,湊過來小小聲地告訴他。 「又有人死啦,這家店這月內的第九起了,太恐怖……你好像是昨天傍晚來的那個客人?」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婦人一聽到他的回答,倒抽了口涼氣,隨後拿出手巾抹抹眼角,語氣悲涼地說。「天哪……太可 憐啦……好好一個年輕人……」 剛睡醒的腦袋不太靈光,被這摸不著頭緒的話更是搞得他暈頭轉向,他呆呆得「蛤?」了一聲, 婦人將身子湊得更近,一臉得意的說。 「死的人都是某一天來的最後一位客人,跟這位客人的隔壁間房客。死者幾乎都是被某種巨大利 刃砍頭,有些知道下一個是自己的人想逃跑,也在出這城鎮之前離奇死亡了,目前死的人唯一的共通 點就是前一天來的最後一位客人或者是這位客人的隔壁間房客,警方目前完全沒有一點頭緒啊。死者 中還有魔法師、魔族之類厲害的人呢!但仍難逃一死。我們都把這神秘的兇手稱做『死神』,一旦被 他盯上,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了的,所以年輕人,保重啊!嗚嗚嗚……」說著說著,婦人又把手巾拿 出來抹眼角。 男孩的眼神這時浮現在古斯塔夫腦海中。 一個沒有力量的男孩?怎麼可能跟殺人扯上關係呢。抹掉腦中的想法,眼下還是趕快填飽餓得直 嚎叫的肚子吧。 古斯塔夫也不是沒有危機意識,問了警察、房客、店長等人,最後拼拼湊湊出了一點東西,除了 婦人說的那些,他還得知死在旅館裡的,都找不到將他們生命了結的的兇器,死在旅館外的,有些是 中毒而死,有些是令人無法相信的意外。 經過了一天的奔波,現在的古斯塔夫坐在床上漫不經心地想,自己還有3個鐘頭的存活機會,不 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活下來呢?其實也不是怕死,不過還是希望能解開這個謎團呢。 大嘆了一聲呈大字型倒在床上,看著白色的天花板發呆。發呆了一陣後,挪了挪身子,將視線移 向床頭的窗戶,坐起眺望這個城鎮美麗的夜晚,閃爍的星星讓人看得入迷。 突然後面傳來『嗖!』的一聲,古斯塔夫連頭都來不及回,便被某種利刃砍過頸部。 震驚的表情凝結在臉上,身子搖搖晃晃向後倒下,被切下來的頭顱落在地上,發出『咚!』的一 聲。 「抓到你了。」 「──!」 古斯塔夫將法杖指向欲要逃跑的兇手,一道光從法杖前端飛出,在兇手頭頂上形成一個光網,罩 在他身上。兇手跌倒在地,想要起身逃跑卻被這看似毫無重量的網子壓得動彈不得。 藉著光網發出的光芒,古斯塔夫看清了兇手的面貌。 「果然是你。那天吾撞到你時,就覺得你的眼神有問題了。」雖然古斯塔夫一直說服自己不去懷 疑男孩,但是強烈的直覺跟擺在眼前的現實不得不信。 「嘖、你怎麼……」男孩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古斯塔夫走到他住宿的那間房間的窗戶下,撈起那 所謂的兇器。 「一點小技倆罷了,現在來說說你的小伎倆吧。你事先在天花板的四個角落裝上小掛勾,掛上黑 色的橡皮繩,中間綁著細鋼索,因為天花板設計的關係,剛好線所在的那塊也是黑色的,所以完全沒 有人察覺,你調好角度,藉著燈光看到被害人的頭出現在這『斷頭台』時,猛力一扯,繩子隨著拉扯 力道鬆脫,以驚人的速度飛向被害人的脖子,之後便完美完成。至於毒死的不論,那些因奇怪意外死 的,也是你動了什麼手腳吧?為什麼?」 男孩本來還露出讚賞的眼光,一聽到古斯塔夫這麼問,讚賞隨即變成不屑與失望。 「教我這個的叔叔說,拜解出這個手法的人為師,一定可以學到更多殺人的方法。可是沒想到你 居然是個白癡!」 「蛤?你說誰白癡?!」 「你啊,殺人需要理由嗎?不就是為了想殺而殺嗎?!」 古斯塔夫愣了一下。「想殺就殺?」 「對啊,難道殺人還需要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嗎?」 「……吾不想白白浪費自己的體力,剩下交給警察處理吧。」 「不用了。」 還來不及做任何動作,男孩便從腰側拔出匕首,刺向自己的胸膛。嫣紅的血花在他胸口綻放,男 孩露出滿足的笑容。 「像我這種罪孽深重的人,還是自我了斷比較適合呢。」 * 「故事到這裡就差不多結束了。最後那個男孩死了,他死了之後也沒人再死了,吾也安全離開那 個城鎮。」古斯塔夫淡淡地道,伏特加不知何時被推回來了,他毫不客氣拿起來又灌了一口。 「這真是個……有些黑暗的故事呢。」忍住哈欠,這個故事很不錯,只是中間一些莫名其妙的內 心戲跟誇大的東西實在讓梅爾基努數度想叫他閉嘴。 「好啦,既然錢也付了,我叫員工帶你去房間……」「咦什麼吾還沒說完呢!」古斯塔夫打斷梅 爾基努的話又滔滔不絕說了起來。 「那句想殺就殺真是讓吾大大震驚呢。人到底為什麼會去殺人呢?總是有個目的吧?就算是別人 聽來根本是亂謅的藉口,但是會去殺某個人,應該也是有『他威脅到吾』、『他傷害吾』、『吾看他 不爽』之類的理由吧?僅僅因為剛好遇到,興致來了,想殺就殺,明明是僅有一面之緣的人,卻仍然 下的了毒手。吾覺得啊,有力量的人才能去殺人,像他那種小男孩,沒有力量,連手法都是別人教的 ,像他那種人,怎麼會『想殺就殺』呢?這讓吾覺得啊……」滔滔不絕到一半,突然覺得有些口乾舌 燥,發現伏特加沒了,開口要向梅爾基努再要一杯酒,卻發現他不知何時趴在吧檯上睡著了。 「什麼嘛,難得吾說了這麼多……呼啊──」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古斯塔夫揉了揉眼。 「明天再說吧……」話未完,頭已經靠在了吧台上,不久,輕微的鼾聲傳來。
❏▪▪ 後記 ▪▪❏ 各位好,這裡是靜實 我覺得我一直在婊古斯塔夫耶(你也知道 其實當初沒想過會接到古斯塔夫,因為那時的願望是想寫寫柯布,沒想到讓我寫了第二篇古斯塔 夫的企劃文。因為沒想過,所以在寫的時候一直沒靈感,後來只好、又搞陰謀論(? 至於為什麼古斯塔夫明明是咒術師被雨淋卻不變個什麼東西擋雨或者烘乾自己,私心設定是因為 覺得他只學對戰鬥有幫助的大型法術,像是裡頭有提到的,能制伏敵人的光網和分身術。像那種擋雨 不把周遭建築物給毀掉,或者想烘乾自己而不被燒死,有些精細的法術他就沒辦法了。 恩話就說到這裡,感謝主催,也感謝看到這裡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