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尋人 ▪▪❏ 那名少年是和午夜鐘聲一起進入酒館。 少年不會超過十五歲,然而紫羅蘭色眼瞳卻帶著超然的氣質,使他看起來遠比實際年齡要成熟。 少年直走到吧檯前詢問:「請問還有空房嗎?」 梅爾基努看了他一眼回答:「只要您有好故事,我們就永遠有空房。」 少年皺著眉頭注視飛龍王的臉孔,半晌兒才像是妥協似地輕語:「你的嗜好還真特別。」他換了 語氣繼續說道:「我的名字是傑多,是名占卜師。當然我的能力不完全是預知未來,不過這部分和我 接下來要說的故事不是很有關係,就恕我不細述了。 大約在半年前,我有幸又回到米利加迪亞,其實我本來就是在米利加迪亞出生,但是由於我的能 力的緣故,就算回去也待不久。這次回去大概待了四個月,期間就在朋友的酒場擺算命攤、賺點兒生 活費。 就在我快離開米利加迪亞的時候,一天來了一個高大的金髮青年,他自述叫做阿貝爾,是商隊的 保鏢,因為聽商隊裡的人說我算命還滿靈驗的,所以拜託我幫他算一個朋友的下落。 我告訴阿貝爾,用我的能力找人,結果恐怕不會太準確,但是因為很費神的緣故,所以收費還不 便宜。但是阿貝爾說沒關係,只是要我盡力而為,然後就將一封他朋友寫給他的信當成媒介交給我。 信上的署名是利恩,他約阿貝爾在兩個禮拜前碰面,人卻一直沒出現。 阿貝爾說:『利恩是荒野之子,他們那族的人最重信義,利恩也一向守時,所以他一定是遭遇困 難、在等我去幫他。』 我在接過信的瞬間便明白阿貝爾為何說得如此肯定,信是九個月前寄的,但是殘留在信上的意念 依舊強烈,強烈到我甚至能清楚地看見利恩的形象:利恩的年紀和阿貝爾相仿,留著一頭火焰似地紅 色長髮,眼睛是荒野子民典型的祖母綠色。我看見他斜倚著石碑抽煙哼歌,真的就是一副等人的模樣。 之後我把看到的景象轉述給阿貝爾,並告訴他利恩目前人在米利加迪亞的西邊。可是阿貝爾第二 天又來,說他按照我的指示找了一天,但是不要說是利恩了,他連塊石碑都沒找到。」 不知何時圍到傑多身旁的小烏波斯忍不住打岔:「你不是已經告訴他利恩在哪兒了嗎?」 同樣趴在吧檯上聽傑多說故事的屍龍和飛龍朝打岔的小烏波斯各拋去一只衛生眼,它的兄弟更是 一觸手打上它的後腦,不過傑多本人倒是不怎麼在意地解釋:「米利加迪亞的西邊很大啊!我的直覺 只告訴我利恩的大概方位,但是我無法說出他距離米利加迪亞有多遠、也指不出確切的位置。何況尋 人占卜的難度之所以很高,是因為人類的未來是時時在變化的,就算利恩原本真的坐在某處的石碑上 等阿貝爾,在阿貝爾找到他前他也可能早就離開了。 然而阿貝爾在聽完我的解釋後卻笑笑地說:『我不是來責備你的占卜不準,相反地我是希望你能 再幫我找一次利恩。』 阿貝爾的反應反而讓我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只好應了他的要求再做一次占卜。這次的結果還是一 樣:我仍舊看見那塊石碑,只是利恩今天不抽煙了,改坐在碑上玩牛仔帽。 阿貝爾聽完後也沒說什麼,跟昨天一樣付了錢就離開。但是我有預感他這次的尋人也不會有好結 果,如果不是因為連著兩天都做尋人占卜耗了我不少體力,我真想當下就打包離開米利加迪亞。 果不其然,阿貝爾在三天後又來,正好就是我的體力回復的差不多的時候。仍舊是一樣的請求、 一樣的委託,這回我實在忍不住跟他說:『我老實告訴你,你透過我是無法找到利恩的,你就不要再 在我這裡花冤枉錢了。』 可是阿貝爾不聽,還很堅持:『你就當做是在騙我好了。反正我甘心花這個錢,也沒有讓你做白 工,你就再幫我一次吧!』 我勸不動阿貝爾,只好再做一次占卜。」 傑多停了下來,皺著眉頭像是陷入某個糾結的回憶。終於小烏波斯沉不住氣,用四條觸手護著頭 、以防它的兄弟再打它,然後問道:「結果呢?」 紫髮少年苦笑著反問:「你說呢?」 另一隻小烏波斯輕聲回答:「你仍看到利恩在石碑附近等人?」 傑多點點頭:「我知道我的占卜沒有錯,但是要我再把看到的景象跟阿貝爾說,連我都覺得自己 像個騙子,而且還是口才很差、技巧很爛的那種。 當然阿貝爾是不會怪罪我的,付了錢就很乾脆地離開。不過一方面是對阿貝爾有點兒過意不去, 另一方面我也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東西在阻撓他找利恩,所以第二天我就沒營業,跟朋友借了匹機械馬 ,親自走一遭。 我跟著直覺走,出了米利加迪亞的西門後不久就來到一座公墓。在那裡我找到了和示象中一樣的 石碑,碑上沒有刻名字,不過周圍整理得還算乾淨。」 吧檯旁頓時一陣唏噓:「所以那個利恩是死了嗎?」 「是啊!」 「那你後來怎麼跟阿貝爾講的?」 傑多卻說:「根本不需要我講,阿貝爾一開始就曉得利恩已經死了,不然你們以為是誰幫他整理 墳墓的?」 除了梅爾基努外,其餘員工都是一副瞠目結舌樣:「那他為什麼還來找你幫他尋人?」 「因為他沒辦法接受。」傑多靜靜地道:「所以他一邊為利恩整理墳墓、一邊則透過我,催眠自 己利恩還活著、只是他找不到他罷了。」 「可是你是真的有能力幫他找到利恩吧?」梅爾基努用的雖然是疑問句,口氣卻是肯定的。 傑多訝異地看著飛龍王,一會兒才回答:「我的確有能力挑選『利恩還活著』的未來,但是那也 只是將別的時間軸的事搬到這個世界裡來,對於原本這條時間軸上的阿貝爾來說,他還是會一直在利 恩死亡的憂傷中打轉兒。」 梅爾基努露出感興趣的神情:「所以你怎麼做?」 「我回到酒場等阿貝爾,他在一週後又來,仍然拜託我做一樣的事。但是這次除了利恩的信之外 ,我要求他多提供一樣媒介,一樣屬於阿貝爾自己的東西。 阿貝爾於是解下他的佩劍給我,我這才曉得他竟然是魯比歐那的貴族,他的家族因為失去正统家 主而變得衰落,他的國家正面臨和古朗德利尼亞的戰事,也需要他的力量。 所以我告訴阿貝爾:『利恩既是荒野之子,那麼他就必定與風同在。跟著風流動的方向走,利恩 自然會陪你到應該去的地方。』 阿貝爾聽完占卜結果後沉默許久,之後付了我比前三次更多的錢,離開的時候除了謝謝外,還跟 我說了再見。過兩天阿貝爾所屬的商隊領隊來找我,請我用我的能力幫他們找新的保鏢。 『前一個保鏢辭職了,他說他的故鄉發生戰爭,他要回去為國效力。』領隊不無遺憾地說:『唉! 像他那樣負責任又武功高強的保鏢可不好找!』 而我也沒有再見過阿貝爾了。」 傑多說完,當酒館員工猶沉浸在故事的氛圍裡,他已經轉換口氣笑嘻嘻地問道:「哪,現在這裡 有空房了嗎?」 飛龍王聞言露出饒富深意的笑容,遞了支鑰匙給傑多:「旅途辛苦了,這是您的房間鑰匙,願您 在此能有個好夢。」
❏▪▪ 插曲/等待 ▪▪❏ 傑多後來又向飛龍王額外蹭了頓宵夜,吃飽準備回房的時候,梅爾基努原本叫虛神幫忙提行李兼 帶路,但是被少年婉拒了。 「我只有一個背包,自己拿就行啦!」 「但是你不知道位置吧?」梅爾基努解釋:「我們這裡的房間配置和一般旅店不太一樣。」 然而傑多仍舊擺手表示不用,飛龍王只好隨他了。 紫髮少年順著直覺,在滿是祈願與幻夢的客房間找到和自己手上鑰匙對應的門,打開門才發現房 裡已經有別人:是個紅色長髮的青年,眼睛是祖母綠色的。不過傑多當下並不以為意,出門在外總有 許多必須將就之處,他也很習慣和陌生人住大通舖。 然而這回是傑多會錯意,他一進房,對方便向他行了個禮道:「我是來道謝的:謝謝你讓阿貝爾繼續 往前走。」 青年說完,身形便變得透明,很快就消失不見,而原地則留下一把荒野子民自製的匕首。這種匕 首談不上是什麼貴重之物,但是輕巧耐用,刀上還有一些多功能的小機關,對於長期旅行的人來說, 倒不失為一件好禮物。 傑多將匕首撿起來,高興之餘卻也不免感慨:「阿貝爾是往前走了,可是你為什麼還留在原地徘 徊呢?」